第70章

光明落幕時, 余暉染紅半壁天空。

幾顆明亮的星子已經從層雲中冒出頭，一閃一閃的，幹凈純粹, 雖不比太陽月亮的光輝，但有著別樣的美麗。

伊萊仰躺在草地上, 柔軟的金發隨意散落著。他一手拂開落在臉上的發絲，一手攬著鬧騰累了的路凱, 鎏金的眼眸靜靜看著白天與黑夜的緩慢交替。

路凱靠在他身上，憤憤的拿額頭去撞他的肩膀, 結果反倒磕疼了自己。

伊萊好笑的捂住他的額頭，輕輕揉了揉, 問道：“鬧夠了？”

路凱哼哼兩聲，有點不服氣。雖然只是打鬧沒有動真格，但他這個揍人的都累了, 被揍的那個卻臉不紅氣不喘，讓貌似占了優勢的路凱毫無成就感。

“你就仗著自己長得好看, 我舍不得揍你吧！”路凱憤憤道，“每次都勾起我的好奇心又不給我說明白, 太過分了！”

伊萊笑意微斂，沉默片刻後輕聲道：“抱歉, 有些事情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路凱問，“難道又是什麽天命？”

“不算。”伊萊道，“只是說起來牽涉得太多了，我有點不敢……”

這話說得奇怪, 路凱聽得也費解。

他偏頭看向伊萊，想從他的表情中尋出一些端倪。

跳躍的篝火映出晃動的陰影，將伊萊俊美的側臉描摹得更立體。

有人說燈下看美人格外撩人心弦, 或許火邊也有類似的效果，路凱看一眼就被黏住了視線，連原本想問的都忘得一幹二凈。

被美色蠱惑的他悄咪咪伸出手，剛碰到就被一把握住。

伊萊笑道：“想偷襲我？”

小心思被識破，路凱心虛了一瞬。

對上伊萊帶著調笑意味的眸子，路凱惡向膽邊生，忽然一個翻身往人身上撲，一雙手捧住他的臉，還趁機捏了兩把報復回去。

伊萊任他鬧騰，也不怎麽反抗，只溫柔的問：“喜歡嗎？”

這話問的不知道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的臉”，但路凱沒有猶豫的點頭了，反正他是都喜歡的。

“喜歡啊。”路凱笑眯眯的摸了幾下，神色活像偷到小魚幹的貓咪，“皮膚真滑，嘖！”

伊萊低低的笑了兩聲。

以路凱展露出的本性來看，這家夥不但財迷，還是個小酒鬼加小色鬼。伊萊自己都忍不住思考了一瞬，他當初究竟看上這家夥哪一點了？

這個問題要回答起來可有些困難，因為路凱可愛的地方太多了。

正因為喜歡，所以一些別人眼裏的缺點在他看來不再是缺點，哪怕是任性的小脾氣都格外可愛。

伊萊擡手搭在路凱的後頸，指腹輕輕摩挲著，心底頗有幾分認栽的意味。

路凱大概是玩上癮了，又或許是伊萊的示弱讓他自信心膨脹，他大膽的伸手勾著伊萊的下巴，色迷迷的說：“來，小美人，讓哥哥親一下~”

伊萊詫異的挑眉。

路凱雖然說得大膽，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動作。跟伊萊對視一會，他連勾著人下巴的手的慢慢收回去，慫兮兮的說：“好嘛，不逗你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說著他就要從伊萊身上滾下去。

可剛有動作，搭在後頸上的那只手忽然加重了些力道，阻礙不大，但成功讓路凱停了下來。

他看著沉默的伊萊，神色略茫然：“怎麽了？”

“凱，如果我是個壞人。”伊萊頓了頓，繼續道：“就像你害怕的那種人…那樣你還會喜歡嗎？”

路凱眨眨眼，說：“可你不是！”

“如果以後我……”

“你不會的。”路凱打斷他，很篤定的說：“為什麽要懷疑自己呢？我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卻不清楚？”

伊萊啞然，片刻後無奈的笑了笑，說：“可我想過。我擔心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你會不會也害怕我？”

會不會對他失望，會不會覺得他面目可憎，會不會……拋下他離開？

路凱歪著頭想了想，說：“這樣啊…那我就看著你。你要是想幹壞事我就攔著，但是我揍你你不許還手，怎麽樣？”

聽起來像是在趁機占便宜，伊萊卻怔怔的看了他一會，笑著應了：“好，我都聽你的。”

他擡手輕輕觸碰路凱的眉眼，指尖從眉尾眼角溫柔地撫到臉頰。

“我從來不是好人，現在也還不是個壞人。”他輕聲開口，聲音略顯沙啞，“幸好在那之前遇上你，幸好……”

成神路上坎坷險阻，哪個神祇沒有經歷腥風血雨，誰手上沒有沾染血腥？神界從無好人，哪怕是和善之名傳遍全大陸的光明神也一樣。

執掌權柄上萬年，他肩負著大陸的平穩和人族的興衰，在此過程中未嘗沒有動過惡念，甚至早已謀劃於心。

所以現在他只是慶幸，慶幸自己還沒有付諸實踐，幸好他還沒成為路凱最討厭的那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