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深夜, 酒店房間只亮著一盞夜燈,在床邊矮櫃的正上方。

光線不算刺眼,投下一片柔和的暖色光斑落在櫃面, 木質花紋上靜靜躺著程驍南那塊滿鉆男表,還有虞淺常戴的小金表。

虞淺習慣了在黑暗裏入睡,沒戴眼罩,所以還是被夜燈晃得睜開眼睛。

應該是過了夜裏12點的,具體時間虞淺也難以揣測。

她睡了一覺從夜色裏醒來, 惺忪睡眼睜開, 便看見程驍南那塊璀璨奪目的表。

繼而感知到,身後的軟床墊凹陷。

回頭, 就看看程驍南的睡顏。

入睡時他們是相擁而眠,但這麽多年虞淺習慣了一個人睡, 不知道在熟睡時都做了些什麽驅趕人的行為,此刻程驍南一個身高優越的大男人, 只得到一小角被子, 縮在床最邊緣的地方。

再往後一點點, 就要掉下去。

看著怪可憐的。

臥室裏安靜得只有窗外一點風嘯聲。

都說今年帝都市的冬天格外難捱,不是大風就是雪, 往年樹枝上還能零星剩下幾片殘葉,今年都是光禿禿的樹枝。

虞淺在化妝間曾不止一次聽見南方來的模特姑娘們抱怨, 說帝都氣候幹燥,也說風像刀子,好像能把人耳朵吹掉。

但對她來說,這個冬天是溫存的。

其實這盞夜燈不是程驍南忘記關掉。

入睡前程驍南還很精神, 把她攬入懷中, 吻了吻她的眉心同她說晚安。

所以留了一盞燈未關這件事, 不是他忘了。

虞淺想,他應該是習慣了這樣留著光亮睡覺,畢竟他本身是不喜歡黑暗的環境的。

今天只是他一時疏忽,才沒關。

論心細,虞淺遠沒有程驍南心細。

他會留意到她喜歡在一片黑暗裏入睡,就遷就她每晚睡前都會關掉所有燈。

就像他每次同她擁吻,都會記得把腕上手表摘下來,怕劃傷她。

而她總記不得這樣的小事。

前些天在車裏擁吻,攬著他後頸,表盤正好轉了到手腕內側,帶著冬日寒涼貼在程驍南脖子上。

他被冰得“嘶”了一聲,卻下意識把她的手捉到手掌裏包住:“這天兒是夠冷的,瞧你手涼的,像冰塊似的。”

虞淺看了眼程驍南熟睡時的臉,睫毛垂著,平日裏鋒利的眼角隱匿其中,顯得乖了不少。

早說過,他的乖是假象。

剛才錮著她手腕啞聲說“姐姐幫我”時,他可不是這種乖相的。

奶豹。

虞淺在心裏這樣評價著。

她稍稍起身,想要去拿手機,卻碰掉了放在床頭很多天的煙盒。

聲音不大,但她撿起煙盒時,還是有人從身後湊過來,攬住她的腰。

他身上有和她同款的沐浴露和洗發水味道,體溫卻比她更溫熱,貼過來時,像個暖寶寶。

虞淺回頭,見程驍南手背搭在眼睛上,仍然一副睡意未消的樣子,頓兩秒才睜開眼睛。

看見她手裏的煙盒,程驍南悶聲笑了半天:“幹什麽呢?大半夜的,找事後煙抽呢?”

其實虞淺沒想抽煙的,程驍南這麽一說,她幹脆挑著眉梢把僅剩下的一支香煙摸出來,叼在唇間,摸了個打火機,點燃。

挑釁似的對著他吹出一股煙霧。

“還真抽啊?”

“嗯。”

虞淺想過,抽完這支煙,以後幹脆戒掉算了。

瞧著程驍南那天在醫院科室裏緊張著問東問西的樣子,她要真要是抽煙抽出個肺癌胃癌的,他指不定怎麽鬧騰呢。

但就是這最後一支煙,程驍南也不讓她好好抽完。

他湊過來,在藍莓味煙霧裏,同她接吻。

在抽煙喝酒這類事情上,程驍南確實算乖的,他自己要來親她,卻被她唇齒間含著的半口煙嗆住,偏頭咳嗽。

他苦著臉問:“有什麽好抽的?”

“不知道,和我媽學的。”

虞淺同程驍南說起過她爸媽的事情,程驍南正好此刻用來反駁她:“和你媽媽學點好的。”

“她哪好?”

“就,專一啊,不像你總撩弟弟。”

剩下那麽半支煙,虞淺找了個煙灰缸暗滅。

光線昏暗,虞淺借著夜燈看清程驍南脖頸處有一道紅色的抓痕,延伸至鎖骨下方。

程驍南也留意到她的視線,摸了摸脖頸:“是不是留下印兒了?”

“有點。”

那是情緒最濃時,虞淺失控抓的。

程驍南倒是沒在意這個抓痕,只擡了擡下頜,問虞淺:“我想起來了,你身上有個傷疤,怎麽弄的?”

她的左側肋骨偏上處有一道疤痕,這會兒虞淺虛攏著真絲睡袍,那道疤已經擋在布料下面,可能是之前程驍南看見的吧。

難怪他那時動作忽然停頓,弓了背去吻她的身體,應該是看到了疤痕吧。

其實已經是陳年舊傷了。

是虞淺出國的第一年,在國外借了一個工作,拍攝時在一個山坡上,她站著的那方巉巖落了積雪,她不慎滑倒,差點跌落山頭。幸而只是沿著石坡滑倒滾出去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