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機場接到彼得時,剛好八點半。

有時候彼得這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心思簡單到不用揣摩就能看透,他這種在服裝上極盡挑剔和精致的事兒逼,居然沒有托運行李箱,只背了個隨身包就來了。

虞淺猜,他不托運行李這件事,只是為了節省時間,能趕得及在這個時段吃一份老帝都的早餐。

彼得坐上車子,虞淺略帶不解:“二狗,帝都市的早餐有那麽好吃?”

為了早餐,彼得能屈能伸,甚至忽略了“二狗”這樣的稱呼。

他邊扣好安全帶邊回答:“你不懂,這是一種情懷!”

彼得說,既然在這個時間段回到帝都,就該去吃一頓地地道道的帝都早餐。

吃一份炒肝,吃一張油餅,如果還能吃得下,還應該再來一碗臭豆汁配上小鹹菜。

這樣你就會覺得,無論你離開這裏多久,你都能在一個早晨的時間,重新融入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你是屬於它的一部分,想想看,多美好。

其實虞淺已經打定主意,準備帶彼得去吃廣受好評的一家老帝都早點,車子上的導航也定好了終點。

但彼得執意在這樣的時刻,介紹他心中美妙的炒肝。

他的描述,讓虞淺忽然就想起那個黏糊糊的“肺子”煙灰缸。

孫月說,這個煙灰缸真的挺有創意,而且做得好用心,裏面滅煙的東西很像暗血紅色的史萊姆。

當時虞淺問孫月,史萊姆是什麽。

孫月說就是一種小玩具,她是用來解壓的。

後面的話虞淺就沒再聽了,她只覺得,煙灰缸做得過分用心,裏面那一堆粘的、似有血管狀棕紅色的泥,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你知道麽,我第一次吃炒肝時,覺得那味道,驚為天人。後來我又愛上了羊雜湯,裏面的肺子鮮嫩可口!那柔軟的口感!嘖嘖!美味!”

“......”

虞淺為了讓這個人閉嘴,故意說,“你去哪吃,我送你,我吃過了。”

“什麽?!你吃過了?!”彼得的聲音像踩中了慘叫雞。

沒有在機場高速上掐死虞淺,並和她的屍體斷交,大概是因為彼得終於看見了導航上的目的地,才翻著白眼放過了她。

其實彼得知道,虞淺對食物,沒有他這樣的情懷。

工作原因,她對很多機場都很熟悉,對那些不怎麽好吃的、簡陋的飛機餐,或者是機場便利店裏的食物,她都能接受。

很多次她飛往國外拍攝,回來時被助理送他們合租的房子,彼得在廚房問她是否要吃點東西時,她都會說,飛機上吃過了,或是,機場吃過了。

彼得曾經吐槽過,說飛機上的湯像涮鍋水。

但虞淺只會說,是麽,某某航班的湯還不錯。

她似乎對機場總感到“親切”,就像彼得剛才從機場出來,看見她愜意地靠在某間咖啡廳裏品著咖啡。

可是一個對機場感到“親切”的人,她是漂泊的。

也許,也是孤單的。

後半程彼得沒再說話,虞淺也沒說話,一直到吃飯時,彼得試圖讓虞淺也來一碗炒肝,虞淺差點把炒肝扣他頭上。

可能是早餐吃得太重口,回酒店路上,彼得嚷嚷口渴。

虞淺瞥了眼放在後座的包,一開始沒說話。

在彼得第三次企圖讓她從高速公路上給他變出點水喝時,虞淺忍無可忍地開口:“後座我包裏,有一瓶綠豆湯。”

“有綠豆湯你不早說!”

虞淺在陽光眯縫著眼睛,覺得自己是有點奇怪。

為什麽不早說呢?還能堵住彼得的嘴。

“哎,虞淺,這個湯味道不錯啊,哪來的?”

她說,員工福利。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虞淺把車鑰匙給了門口的侍者:

“停完車把鑰匙送到我房間吧。”

“好的,虞小姐。”

彼得摘下墨鏡,環視周圍:“虞淺,你是不是挺喜歡這酒店的?外面的法國梧桐長得真不錯,郁郁蔥蔥。”

“二球懸鈴木,謝謝。”

虞淺邁進酒店,意外的是,在大堂的椅子上,她又看見了程驍南。

酒店大堂的右手邊是一片休息區,每天定時有人在那裏表演茶藝,有時候是古箏彈奏。

有人在那邊休息喝茶看雜志,也有人在那裏架著電腦辦公。

但程驍南兩種都不是。

他身旁的桌上到是放著一本雜志,攤開倒扣著,也許是“Eleven”的某一期。

他闔眼仰靠在沙發裏,手背搭在額頭上,一身淺色休閑裝,看上去在休息。

身上那股子閑散的勁兒,像來度假的。

虞淺看了一眼,在彼得開口詢問前,適時收回視線。

同酒店提前預定了房間,彼得那間就安排在虞淺隔壁。

和她現在住的這間房型是一樣的,算是小套房,裏面是臥室浴室,外面是客廳,還有一間迷你廚房和露天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