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虞淺聽完孫月讀的信息,面色平靜地拎起她的“肺子”,邊走邊說:“再議。”

虞淺沒說什麽時候有空,孫月就把她的“再議”兩個字,修飾潤色出一大段,回復給她們程總,然後屁顛屁顛跟著虞淺走了。

越到下午這會兒,太陽越是灼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孫月開著車從倒車鏡偷瞄坐在後面的虞淺時,覺得她的情緒看上去好像沒有那麽差了。

回酒店的路上,虞淺的手機連連震動。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潘二狗”字樣,懶懶接起來:“怎麽了二狗。”

對面的人直接掛斷電話。

但又憋不住話似的,很快打回來。

“虞淺,我過幾天要回國,你來接機。”

虞淺是這樣的人,越是熟悉,越是刀子嘴。

她絲毫不意外地“哦”了一聲,然後翻起舊賬:“你回來我為什麽要接機,以前我去其他國家拍攝,回去時也沒見你主動給我接機,哪怕一次。”

“你有助理接送!”

“你難道沒有助理?”

“這次沒有!”

虞淺這才稍顯意外地笑了:“原來不是因為公事,那你回國幹什麽?”

“你管我回國幹什麽!”

虞淺忽然不再問了。

車窗外艷陽高照,陽光折在金屬陳設上,亮得晃眼,可即便是這樣,也快要十月了。

彼得戀人的忌日也快到了,他不會想要自己一個人呆著。

外媒關於彼得的傳聞比她還多,各種信息不堪入目。

有說他性向成謎,被拍到酒後抱著某男性痛哭。

有說他這些年的設計再也不復以前的風光,設計的單品越來越少,江郎才盡。

也有說他背著家裏的妻子和某女模同居多年,私生活混亂。

可其實這些捕風捉影裏,拼湊不出事實的千分之一。

虞淺始終記得,到國外的第二年,她和彼得幾乎窮得吃不起飯。

聖誕節那天,滿街燈火,他們裹著厚重的棉衣坐在郊區裝潢簡陋的合租屋裏,商量著煮面條裏是否要奢侈一次,放半根香腸。

那天虞淺查了賬戶,無意間發現自己的拍攝尾款已經入賬,他們像兩個興奮的瘋孩子,在大雪中一路狂奔,去買了酒和炸雞。

回來的路上彼得摔了一跤,眼鏡飛出去好遠,手裏還緊緊護著炸雞。

聖誕夜彼得喝多了,哭得鼻尖通紅。

他滿臉眼淚地說起自己因為車禍突然去世的妻子,說起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最後他醉倒在簡陋的沙發裏,眼淚順著眼角不斷落下:“我一想到無論我設計出多美的服飾,她都不可能穿得到,我就覺得我生活毫無意義。”

虞淺不敢安靜太久,馬上問彼得,是否定好了機票,到帝都時是什麽時間。

彼得說是早晨,大概8點鐘。

她怕勾起彼得的傷心事,故意氣他:“那麽早,那我不一定起得來,去晚了可能就要麻煩你多等一會兒了。”

彼得也是半個帝都人,本來還心心念念想趕著早餐時間吃完炒肝來張油餅,聽虞淺說起不來,氣得差點背過去:“虞淺!我要是趕不上吃炒肝油餅,我就跟你絕交!”

掛斷電話,彼得以一己之力發揮出千軍萬馬的吵鬧聲,終於在耳邊消散。孫月是貼心的助理,車子裏永遠放著舒緩的鋼琴曲。

虞淺就在鋼琴曲裏,思緒慢慢沉浸,回到那個下了鵝毛大雪的聖誕夜。

彼得酒量奇差,也可能是百愁纏心,才好容易醉倒。

反正最後對著雪夜吞酒的,只有她一個人。

隔壁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三歲大的孩子,生活也很拮據,彼得和虞淺在超市買打折的雞肉時常能碰見那對夫婦,也同樣拎著袋子排隊等著稱雞肉。

但他們應該很快樂,三歲大的小孩正在給他們唱幼兒園新教的聖誕歌。

歌聲斷斷續續從風雪的夜色裏傳來,也是在那天,虞淺忽然想起過程驍南。

他應該已經上大學了,也許在大學校園裏遇見了合拍的女性,發展成了戀愛關系。

但沒想到,小兔崽子動作還挺快。

居然高三就談戀愛了?

那豈不是,她才剛走,那家夥就有女朋友了?

虞淺在心裏“嘖”了一聲,與此同時,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孫月苦口婆心:“我們到啦,今天沒有其他工作,回去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喝酒了。”

“嗯,你也好好休息。”

這家酒店的服務確實很到位,虞淺拉開車門,一片陰涼從頭頂籠罩過來。

大堂經理正笑著對她說:“虞小姐,我幫您遮傘吧,天太曬,小心中暑。”

有那麽一個瞬間,虞淺忽然想起程驍南給女朋友遮傘的樣子。

他是否也說過這樣貼心的話呢?

“酒店準備了祛暑飲品,如果您需要可以打電話給前台,我們會差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