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猿(第3/4頁)

“陪他玩玩兒怎麽了,有錢不就行?你和小徐開畫廊、結婚的錢不就有了?”鄭南禾見她翻箱倒櫃的模樣就發愁,“那雲南白藥早沒了,都過期了,上回我收拾東西給扔掉了——”

南煙停下,又一瘸一拐地找手機,準備給徐宙也打個電話。

“你過來。”鄭南禾叫她。

“——幹什麽?”

鄭南禾拽來個凳子,給她跌跌撞撞地就抓了過來,不留神南煙用傷到的腳支撐了下自己,疼得尖叫。

鄭南禾不由分說就給她安置到椅子上。

“幹什麽啊——”

南煙不耐煩。

鄭南禾坐在她對面沙發,拉過她纖細的腿,將她的腳支在自己膝蓋上,然後將剛拿過來的酒倒入了碗中。

又拿了個打火機,就要點。

南煙又開始尖叫:“你幹什麽啊!我可是你女兒——你要自焚自殺別帶我我還沒活夠!”

“神經,膽子那麽小啊。”鄭南禾瞧見她這模樣不禁一笑,火苗晃過瓷碗。

碗中的酒精化作了青色火焰。

燃起。

南煙見她的手放下了打火機。

那是上次懷禮落在這裏的。

她思緒頓了頓。

“消腫的,你別怕,”鄭南禾語氣溫柔了許多,這時倒像個體貼女兒的媽媽了,手伸進了冒著青焰的碗中。

“——哎,你不燙嗎?!”

南煙瞧著直揪心。

“不燙的,不信你摸摸?”鄭南禾還同她開著玩笑,但顯然是有點燙的,她手伸進去立刻拿出來。

鄭南禾就著那燃燒的酒精,就在她腫了的腳踝上摩擦。

酒精是涼的。

媽媽的手是熱的。

媽媽。

南煙突然忘記了疼,去瞧鄭南禾與她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

是的,她都快忘記了鄭南禾也是她的媽媽。

鄭南禾十七歲生下了她,又一向注重保養,頭發經常染,沒錢也要去做醫美給日漸下垂的法令紋加一下提拉,所以她總覺得,鄭南禾不會變老的。

如今算一算,她今年二十九歲,鄭南禾也已經四十六歲了。

長大後,她們母女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就屈指可數。

從南煙十一二歲被鄭南禾帶到北京寄住在舅舅家,為了不在她身邊那些有錢的男人面前暴露真實年齡,她在外人面前都喊鄭南禾姐姐,所以她們之間“母女”的這層概念,不知不覺已經模糊了許多。

後來她人生所有的重大事件,除了躲債,受困於宋明川的威脅,她們幾乎不曾互相慰藉過。

鄭南禾錯過了她人生最幼稚叛逆的青春期,錯過了她一次次戀愛,一次次分手,錯過了她傷害男人們又被男人們傷害,錯過了她飛速成長,又被逼著成熟的那些年。

總會忘記。

她也是媽媽的女兒,她也有資格被媽媽照顧的。

鄭南禾蘸取酒精的動作迅烈又飛快,在她腳踝摩挲揉弄起來卻是溫柔緩慢的,還邊埋怨她:“你也不知道小心點啊,要是沒我,沒有小徐,你就幹疼著吧。”

南煙想頂嘴,又閉嘴了。

她視線落在茶幾上那只與這裏的氛圍都格格不入的打火機。

可是騎馬真的挺開心的。

她沒別的機會騎馬了。

她也很久沒那麽開心了。

酒精的清涼化開了疼痛。

南煙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理,猜一猜,大概就是大人們從小就掌握的那種旁門偏方,意外有效。

“等以後我有錢了也帶你去騎馬吧,”南煙向前俯身,看著鄭南禾說,“真的特別好玩兒。”

“你真跟那個帥哥出去的啊?”鄭南禾瞧她一眼,不禁失笑。

“是啊,他爺爺要買我的畫,”南煙說著不禁有些得意,“應該能賣點兒錢吧,到時候沒這麽緊緊巴巴的了。”

徐宙也最近到處借錢為她開畫廊,她必須要想辦法弄點錢了。

哪怕是要接觸那個男人呢。

“這麽好啊,”鄭南禾喜出望外,“我就說我們煙煙最棒啦,你的畫就是最漂亮的,到時候小徐給你把畫廊一開起來,買你畫兒的人可就更多啦。”

南煙囁嚅了下唇。

想說她其實只要有個能自由自在畫畫的地方就好了。

她不是計較環境條件的那種人。

以前還挺在意有沒有人買她的畫兒,現在想一想,隨便吧,像現在一樣,安穩,溫馨,在這麽個小小的地方,每天為了生活充實著,哪怕辛苦一些都沒關系,這樣很好了。

“你要跟我保證,”南煙放低了語氣,又好似與鄭南禾調換了角色,“好好地生活,別再想著在臉上亂花錢了,你這麽漂亮,一點都不顯老。”

好像在為自己之前的話道歉。

鄭南禾聽出來了:“行,我知道了。”

南煙覺得她敷衍,又說:“那你工作找到了嗎?”

“找到了——”鄭南禾差點忘記這茬,光顧著去打麻將了,“去了家澡堂,讓我在門口收銀發鑰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