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慕錦鈺聲音略有些沙啞:“寧環,你怎麽在這裏?”

寧環無奈的笑了笑:“自然是不放心太子殿下。”

“孤殺了王均這個奸細,卻沒有想到後勤出了事故。”

濃郁的血腥氣四下彌漫,寧環本來愛幹凈,他不喜歡這樣的氣息,一刻也不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待下去。

山洞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被寒風吹進來的雪花在炙熱的火光之下融化成了雪水,洞口前也一片潮濕的痕跡。

寧環把染血的棉布扔到了雪地裏,他捧了雪去擦臟汙的手指。十根手指全部都沾滿了血汙,冰冷雪花揉搓之後地上便是暗紅的雪,他指尖恢復瑩白,雖然衣袍上大片的血跡沒有辦法除去,至少現在看起來不像是剛殺過人的樣子了。

衣袍因寒風灌入而鼓起,身體也瞬間變得冰冷刺骨,寧環又捧了細雪進來,喂了慕錦鈺一些雪水沖淡口腔裏的血腥氣後,寧環從袖中拿出絲帕給他擦了擦臉:“這次是怎麽回事?”

寧環的手方才捧了雪後一直都是冰冷的,指尖略過慕錦鈺面頰的時候,他也感到了寧環身上的寒氣。

慕錦鈺道:“姜州調來的兵馬都是老殘士兵,哪怕人數比楓丹多,提前設下了埋伏仍舊打不過他們。”

雖然失敗的原因和話本中不同,但這個結果卻是和話本中一模一樣的。

慕錦鈺頓了一下又道:“姜州調來的士兵棉衣裏塞的不完全是棉花,大量的蘆絮混在了其中。”

蘆花雖然和棉花一樣潔白柔軟,但蘆花並不保暖。

寧環蹙眉:“蘆花價格低廉,棉花價格昂貴,兵部用蘆花代替棉花制作士兵們的棉衣,軍餉肯定是被某些人給貪汙了。太子,等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徹查此事。”

“你還不明白麽?”慕錦鈺道,“孤太子之尊,他們敢安排這樣的士兵帶著這樣的物資來支援,定然是受了某些人的指揮。不然孤如果死在戰場上,這些管事的官員都脫不了責任。”

寧環當然明白。

他垂眸道:“太子,羽翼未豐滿之前,您最好什麽都不要做,有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情。你先慢慢來,先把負責後勤的官員殺掉。”

慕錦鈺目光如炬。

其實他早就忍受不了這樣的待遇了。但他只是一個太子,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這一人的重量足以將他壓死。

寧環道:“除了胸口的這處箭傷,還有沒有其他地方被傷到?”

慕錦鈺搖了搖頭。

“箭頭必須取出來,卻不是現在,等明天回了軍營再取,太子可要疼痛一陣子了。”寧環將他身上沾滿血汙的戰甲給脫了下來,上身的衣物也被褪除,壁壘分明的肌肉和猙獰的傷口都暴露在了冰冷又灼熱的空氣中——冷是外面的大風,熱是燃起的這堆火,“先上一點藥止血。”

他將藥粉倒在了慕錦鈺的傷患處,藥粉稍微有點刺激,寧環以為對方會疼得喊出來,結果慕錦鈺一聲不吭什麽也沒說。

他把藥粉收了起來:“箭上的倒刺應該勾連了內裏一大片皮肉,殿下實在疼痛就講出來。”

這支箭在慕錦鈺的身體裏就像樹長在了泥土裏,倒掛皮肉的倒刺會在拔出的瞬間帶出大量的鮮血和肌肉,這也是寧環不敢貿然□□的原因之一。眼下不取出來的話,慕錦鈺的傷口就會持續不斷的疼下去,可他面色除了蒼白之外並沒有任何痛苦之意,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寧環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人不怕疼?再堅強再勇猛的男人也會感到錐心之痛從而心情不好,慕錦鈺卻絲毫沒有心情不好的意思。他心情似乎極好,火光映照下的雙眸帶著光彩,一直都在盯著寧環去看。

寧環把慕錦鈺被鮮血和雪水弄得臟汙的衣服給烤幹,雖然烤幹之後血腥氣更加難聞,幹燥溫暖的衣物會讓他感到舒服一些。

冬日夾棉的衣袍在火光中蓬松起來,衣袍上新鮮濕潤的血跡變得幹涸,寧環把衣物給他:“穿上。”

慕錦鈺接了過來:“好。”

寧環也有些困了,他的身體支撐不住他長時間的清醒,眼下寧環靠著繪了桃花的巖壁,輕輕閉著眼睛道:“我不喜歡用血畫的桃花,下次別畫了。”

慕錦鈺盯著寧環雪□□致的下巴:“那你喜歡什麽?”

寧環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大概是喜歡自由吧。但這個也沒有什麽好說出來的。

自由幾乎等於慕錦鈺當皇帝了。

寧環道:“看到太子當皇帝。”

慕錦鈺心跳慢了半拍。他的眸色更加幽暗,一時間神色晦暗不明。

不過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寧環就已經困得打盹兒了。慕錦鈺雖然受了重傷,但他在休息上藥後身體狀況恢復了不少,可以走動也可以做其他事情。

慕錦鈺把熟睡的寧環摟在了自己的懷裏。寧環感覺到了他的動作,眼睛略微擡了擡,這讓慕錦鈺發現他的瞳色真的很淺,淺淡如深秋落下的樹葉,也像晶瑩漂亮的琥珀,火光下寧環的肌膚被映襯得有些發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