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北境天寒地凍,很多士兵都受不了這裏幹冷的氣候。北風像刀子一樣在臉上割裂,行軍時的衣物保暖性並不算強,他們很多手腳潰爛,連武器都提不起來。

這個時候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如果遇到大風或者大雪的天氣,行軍會更加艱難。所以很多時候大洛朝都會避免在冬天打仗,楓丹選擇這個時候占據穹州也是揣測大洛對他們束手無策。

隨行的軍醫也配了藥膏給士兵使用,可這些藥膏起到的作用杯水車薪,而且耗資很多。阿喜這兩天跟著慕錦鈺在外,他手上的凍瘡也長出來了,趕緊拿出從疊青手中討來的凍瘡膏使用。寧環祖上幾代人冬日打仗都用這個藥膏,這是他們家祖傳下來的,見效特別快,用起來也舒服不油膩。

慕錦鈺認出了這是寧環制的藥膏。

他對軍中事務十分上心,看到阿喜用這個便想起一些手腫得拿不起武器的士兵:“這個有沒有用?和軍醫的比起來如何?”

阿喜道:“我沒用軍醫制的,只用了這個,太子妃給的用了後手就發熱。”

慕錦鈺還記得藥方,當時寧環寫了下來給他,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場,他告訴了軍醫。所需要的藥材大多都比較便宜,在北境綿羊的油脂也不難得到,軍醫很快就將新的凍瘡膏分給了眾人。

楓丹族和中原的文化不同,楓丹人大多野蠻而強橫。義倉被慕錦鈺偷襲之後,他們的糧草一時供應不夠,居然傳出了將穹州百姓作為糧食的消息。

一時間軍中人心激憤。

慕錦鈺來了北境之後便一意孤行,從未聽取過皇帝派來的這些老臣的建議,前將軍張昭頗有微詞,張昭的屬下在軍中也散布流言說是太子占據義倉才導致穹州百姓經此劫難,將楓丹軍隊的惡行都推到了太子的頭上。張昭更是將此事添油加醋傳到了京中。

張昭統領的軍隊是最精銳的一支,實際上張昭有十多年沒上過戰場了,一直都在京中養尊處優。慕錦鈺明面上並沒有任何反應,但大軍的前鋒將領絕對不能讓此人擔任,軍心也絕對不能動搖,想要在軍中立威殺幾個瀚州的官員遠遠不夠。

偏將軍王均是擁簇慕錦鈺的一員,來北境的途中就多次向慕錦鈺示好,他在朝中與皇帝關系並不親近,在武將中是少有的圓滑柔和。慕錦鈺本來對王均印象不錯。

午夜夢回,他卻多次夢見寧環。

與寧環成親時間太短暫,兩人相處也不多,慕錦鈺晚上失眠,將兩人相處時的所有話語全都回想了一遍。

寧環始終都是不動聲色沒有太多感情起伏的,開心也只是唇角微勾,生氣也只是冷冷掃視。

慕錦鈺很想知道寧環真正有情緒時會怎樣。

寧環頗有些古怪,似乎知道些什麽東西。

“等到了北境,不要相信甜言蜜語巧言令色的下屬,無論勝敗都不要昏了頭腦……”

那日寧環的話語歷歷在耳,巧言令色的下屬是指王均麽?

他叫了一名手下進來,冷冷吩咐:“這兩天盯著王均。”

除夕的時候軍隊駐紮在穹州城幾十裏外,慕錦鈺準備奪回穹州城,夜晚將士嚴密巡邏,慕錦鈺在軍帳中看著地圖,又想起了寧環。

兩人新婚燕爾,本來應該一起過年,眼下卻天各一方。想了一下,慕錦鈺給寧環寫了一封回信,時隔多日才給他寫回信,也不知道寧環會不會生氣。

半夜軍中突然有異響,一時間火光連天,慕錦鈺擦了一下手指,將信折好放進了懷裏。楓丹突然夜襲,慕錦鈺的親兵都來了他的營帳前護衛。

.....

“穹州被奪回了。”太後呷了一口茶水,茶的清香在口中彌漫開來,明明是同一種茶葉,寧環煮起來卻有別樣的風味,“太子確實有幾分本事,說起來他十幾歲時也沒有這麽胡鬧,當時也立過軍功,後來越長越歪。”

寧環煎好了茶水,濃郁的茶湯注入清透的玉器中,他勾了勾嘴角:“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子若是賢良方正,想摧損的人就多了。”

他修長的手指握了茶器,分不清手和白玉哪個更好看,秋太後若有所思。

這段時間秋太後也想了很多。

不知道為什麽,她越想越覺得慕錦鈺小時候和先帝長得相似,都是俊美精致的眉眼。

她也在慢慢麻痹自己,讓自己相信寧環的暗示是真的。先帝是死了,但先帝還留了一個孩子,慕錦鈺這些年的荒唐只是為了讓皇帝掉以輕心,不讓皇帝殺他。

太後眉宇間染過一絲哀愁:“太子雖然打了勝仗,將穹州城奪了回來。但他殺掉張昭惹得皇帝大怒——”

“張昭玩忽職守手下巡邏的人未發現楓丹夜襲,太子殺他是重了些。可軍中規矩素來無情,哪兒能像京城裏事事顧念人情。今天不殺張昭,明天會有另一個瀆職的張昭出現,太子及軍隊僥幸反敗為勝了這一次,可下一次呢?”寧環在太後空蕩的茶器中注滿了茶水,嗓音清冷,“畢竟關乎我們大洛朝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