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臥病在床”的美婦人在屋內等了一會,就等了個謝燃燈不來看她的消息。

和謝燃燈有五六分相似的臉上浮現出怒意,她這會是真的惱了:“這孩子多大了,怎麽還是這麽不懂事。”

擰了帕子正在給她擦手的侍女聞言擡起頭來,便看到一張嗔怒的美人臉。

芙蕖寬慰說:“二少爺想著您在氣頭上,怕您生氣,他向來是極孝順的。”

謝燃燈向來是很會討長輩喜歡的,甚至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嘴甜,生得還好看,雖沒什麽大出息,至少不鬥雞攆狗,讓長輩頭疼。

“我是他娘,他不聽我的聽誰的。”

平日裏聽人誇謝燃燈孝順,謝母十分受用,今日卻一聽就來氣:“他要是真孝順,就不該搞什麽離家出走,白白讓其他幾房看了笑話。不是我說他,這輩子他長這麽大,吃過什麽苦頭。”

謝母養在深閨之中,對自己的兒子自認十分了解:“就他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樣子,到了外頭能活下來嗎?他以為外頭都是白玉京,惹出什麽事來,能看在謝家面子上放過他?”

芙蕖安靜傾聽,並不參與夫人對不爭氣的小兒子的抨擊,相反,等謝母說完,她還時不時的為謝燃燈說好話。

二少爺畢竟是夫人寵大的,一個母親的牢騷聽聽就罷了,她要是真的順著說了二少爺什麽壞話,只會被謝母厭棄。

勸了一會,謝母心氣順了些,到底是拿謝燃燈沒辦法,表情懨懨擺手:“行了,這兒用不著你伺候了。明日就同那個沒良心的說我好了,讓他滾過來看我。”

謝母本身就沒病,這是在給她自己和謝燃燈台階下呢。

芙蕖柔柔一笑:“奴婢一定把您的話帶到。”

謝燃燈的院子和謝母的隔了假山和走廊,後者的房裏話他自然是聽不見的。

走的時候,他把屋子裏的東西都帶走了,回來之後,謝家給他重新添上了一張床,款式和料子和以前沒多大區別,被子褥子都鋪上了。

謝燃燈走的時候就帶了當時床上的一套,櫃子裏的很多東西都留著。

當初謝府給他做這些東西的時候,基本就是成雙成對做的,圖個圓滿吉利。

不仔細看房間的話,還以為什麽都不曾被帶走過。

謝燃燈沒有多看自個的屋子,吹熄了燈火,打算早早歇息。

好不容易離開,結果又被抓回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可連夜趕路,身體早就疲憊不堪,沐浴之後,一沾了枕頭,謝燃燈就徹底陷入黑甜的夢境之中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謝燃燈睡前想著明日有一場硬仗要打,夢裏就一直在打仗。

最初的時候,他是躺一片草地上,綠草如茵,蔓草肆意生長,微風吹拂,卷起一片綠意盎然的波浪。

謝燃燈懶洋洋的躺在碧草上,看著瓦藍瓦藍的天,軟綿綿的白白的雲,渾身非常的愜意。

但是看著看著,天上白白的雲朵突然就變成了一只羊。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白雲做的小羊羔,比棉花還要潔白,簡簡單單只有輪廓,沒有眼睛和耳朵。

數著數著,其中一只小羊突然長出了四肢,短短的尾巴,尖尖的兩個角冒了出來,白棉花上出現了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

變成這樣的小羊羔,不再有著輕飄飄的身體,自然沒有辦法待在天上了,他飛快的脫離了大部隊,直直的從高空墜落。

謝燃燈眼睜睜看著這只奇怪的小羊掉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到了他的身上,壓住了他的胳膊。

要是在現實當中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謝燃燈凡人之軀,肯定會被活生生砸死的。

但是這是在夢裏,他依舊躺得好好的,就是感覺自己的心窩一沉。

人的心臟被壓住,一時半會兒還好,久了就有點喘氣不過來。

明明看著白白軟軟,沒有什麽存在感,可一直待在他的身上,雲朵羊就成了秤砣羊。

謝燃燈鹹魚躺了一會,試圖等著小羊自己走開。

結果等啊等,對方還是用小羊蹄子壓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好不容易等到這只羊動了,對方的羊蹄子糊在了他的臉上。

這回謝燃燈終於忍受不住,伸手把糟心的小羊給推開。

身上一松,他露出了笑容。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靜,那只小羊踩又回來了。

睡得好端端的,白白被擾了清眠,。

饒是謝燃燈本來不想動彈,也終於受不住。

推開,踩回來,再推開,再踩回來,如此反復數次。

謝燃燈被折騰得連做夢都覺得累了,終於向這只黏人的小羊屈服。

任由對方用自己的小羊蹄搭在他的胳膊上,一人一樣並排躺一起,望著天空,看雲朵晃晃悠悠,到意識逐漸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