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殺戮

極其痛苦的慘叫聲在這艘烏黑的龐然戰艦幽閉的船腹各處回蕩,每個船員都能清楚地聽到。

冥淵號的唯一霸主普朗克並沒有意識到幾海裏之外快速接近的威脅,專注地幹著手頭的事情。

他是個身材雄偉的中年人,脖頸和肩膀上如同公牛一般虬結著厚實的肌肉。他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浸滿鮮血的小臂,身邊掛著他的紅色大氅和三角帽。

一個男人躺在他面前的工作台上,全身被皮帶緊緊地固定著,只有頭部能夠勉強轉動。他脖頸緊繃,臉上覆滿汗水,左腿皮開肉綻,無比絕望地看著四周。

他已經喊了不知道多久,現在處於下一次劇痛來臨之前的中場時間。

桌上有幾個盛滿血水的臉盆,一盞海獸油脂做的燃燈,還有一個托盤,裝著刀片、肉鉤以及其他說不上名字的手術器械,反射出刺眼的燈光。

普朗克盯著眼前的男人,眼睛如鯊魚般冰冷麻木。他拈起一把細長的小刀,輕巧地懸放在指間,仿佛是一支精美的畫筆。

大腿上的肌肉已經被完全剝去,只留下無比猙獰的傷口。

小刀沉穩有力的在普朗克手下遊走,在男人的腿骨上留下了錯綜復雜的紋路:蜷曲的觸手和波浪糾纏環繞在一起,非常精細,稱得上是一件美麗的傑作。

而也正因為這樣,看起來更加可怖。

骨雕,一門正在死去的藝術。現如今,很少人有耐心在一塊骨頭上花費這麽多的時間。

普朗克的“作品”抽泣起來,發出幾不可聞的呻吟,求他放過。

但是作品還未完成,普朗克無視了他的求饒。

他用廉價的威士忌沖洗了一下手中的刻刀,接著又把刀尖按在了腿骨上。

男人放聲哭號,幾乎要扯裂自己的喉嚨。

刀在骨頭上刮過的時候並沒有多少肉體上的觸感,更多的是精神層面上的折磨。

恐懼帶來的沖擊比痛苦更加強烈。

這悅耳的歌聲讓普朗克感覺自己充滿力量,真正的力量在於別人怎麽看自己,他會時不時的提醒自己的手下誰才是掌控力量的人。

船上的鐘聲被敲響了,在幽暗密閉的船艙內回蕩,普朗克剛剛聽到聲音,下一刻就感覺到劇烈的沖擊施加在了冥淵號上。

“轟——”

忽然間,船體劇烈側翻,突然擡高的地板將普朗克頂飛出去,撞到了墻壁上,骨雕也有由此中斷。

工作台上裝著血水臉皮、托盤裏的刀片肉鉤等各種手術器械都摔落一地,就連船醫和其他人也渾身血水的跌倒在地,只有那個被固定在工作台上的男人沒有被撞飛。

“誰敢動老子的船?!”普朗克抓起大氅和帽子從搖晃的地板上起來,整張臉因為狂怒而變成可怕的猩紅色。打翻的油脂在地上燃燒,火光反射在他的眼底,閃爍著赤紅。

其他人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快逃啊!大事不好了!冥淵號的左側船舷被獨角鯨撞穿了!”一個滿面刺青、背著寬刃彎刀的強壯打手在傾斜的地板上跌跌撞撞推門而入,在他身後,渾濁的海水跟著漫進了走廊盡頭這件幽閉的房間裏。

普朗克聽到帆船的龍骨發出彎折的呻吟,它正在承擔超出設計上限的負載,臉上幾道像是鑿子鑿出來的皺紋間不停的滲出憤怒。

“為什麽現在才發現?”他用力握緊拳頭,一拳砸在木板上。

沒有人敢回答,從來沒有海獸主動接近泛著血浪的屠宰碼頭,這是第一次,在這之前沒人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站在地板上,普朗克感覺整艘船都在下沉。

“大副帶人去關閉相鄰艙室水密門和隔艙閥,防止水勢蔓延。其余人帶著工具器材去給我堵漏排水!誰也別想逃跑!都給我去修船!要是我的冥淵號沉了,你們全得給她陪葬!”

盛怒之下,所有人不敢有半句異議,全都湧出了房間,仿佛這位船長是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的存在。

普朗克充斥著怒火的目光掃到男人的大腿上,看見自己精心雕刻的骨雕已經在撞擊的瞬間失手毀壞,當即氣急攻心,丟出了手中的刻刀。

那刻刀不偏不倚,正好插進了男人的眼窩,為他送去了解脫。

……

冥淵號的船艙已經灌進了不少海水,莎拉潛伏在渾濁海水中,隔著水面看著船艙裏的情況。

獨角鯨的巨角把艙室捅穿了,巨大的金角橫亙船艙內,發出的光芒讓整座艙室都亮如白晝。

這是莎拉第一次來到冥淵號的內部,龐大的船體被分隔成了多個艙室,前後兩邊的艙門已經被緊緊關住,阻止了水勢蔓延。

艙內有幾個水手正在把反復修補過的木料釘在漏洞處,縮小著鯨角撞出的漏洞。海裏的食肉魚都被翻湧的海水攪得暈暈乎乎,並沒有攻擊這些半身浮在水面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