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雷恩加爾

放逐,就等於從未存在。

被放逐者雷恩加爾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沒有價值的活著。

並沒有人忘記他,因為從未有人記起他,他好像根本就從未存在過。

即便是鐐銬加身的奴隸也有價值;即便是死人也會有人默哀。

但是毫無價值的人,不會有任何人記得,入不得他們的眼,也近不了他們的身,每一下心跳都不值得計數。

出生在一個崇尚獵殺,以高超的狩獵水平為莫大榮耀的部落,天生瘦小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原罪。

仿佛一件殘次品,生來就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生下他的肉齒獸無情的拋棄了他,任其自生自滅。

雷恩加爾這個名字不再被他們認作同族,更不是酋長龐加夫的兒子。

他們告訴他這是有去無回的命運,幼小又貧弱的肉齒獸要怎麽在危機四伏的雨林中生存下去?

羞恥。失望。

強烈的情緒刺激著他,轉變成了劇烈的求生欲,為了以後重回部落向族人們證明自己的價值。

唯有鮮血和歲月能改變這種命運!

命運在對雷恩加爾不公之後,又垂憐了他。

在接連靠著吃素苟活了數個星期後,他遇到了一名傳奇獵人。

他叫馬爾孔,是雷恩加爾見到的第一個人類,掌握著比他所有同族都要高明的狩獵技巧。

年幼無知的幼獸被唾手可及的鮮肉引誘,好無防備的走進馬爾孔的陷阱,差點被殺死。

幸運的是,馬爾孔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獵人,並不認為任何一個瓦斯塔亞人有資格成為他的獵物。也同情雷恩加爾的遭遇,放了他一條生路。

就這樣,年幼的雷恩加爾賴上了馬爾孔,依靠他殺掉的獵物的屍體果腹。

同時留心學習他的傳奇狩獵技巧,為將來回歸部落做準備。

幾個月後,馬爾孔厭煩了身後總是有個可憐兮兮的肉齒獸跟著他。

他丟給雷恩加爾一把劍,把他踢下了峽谷,逼著他去完成第一次殺戮,以求自保。

從那以後,雷恩加爾經年累月地狩獵。

盡管他的體型還是不如其他肉齒獸人龐大,但他的兇殘卻是他那些同族人的兩倍。

龍蜥、利鬃獸、尖嘯獸、沙鷲等一系列族人無法單獨獵殺的猛獸,都被他用流血的傷痕換取,獨力獵殺。

他把自己逼迫到了極限,完成各種艱難危險的狩獵,終於蛻變為現在這個模樣。

但是,他還是沒有證明自己存活的價值,被放逐的命運依然沒有改變。

該回家了,他準備好作為一個真正的獵手被族人接納。

雷恩加爾帶著獵人之路上收集來的戰利品去找他們,他們已然不記得有他這麽一個存在。

他們譏諷雷恩加爾瘦小的體格,說他比一個人類壯不了多少。

然後雷恩加爾拿出那些他們窮其一生也無法得到的戰利品,狠狠的讓他們閉嘴。

他們一言不發的把他帶到部落裏,帶回那個無情將他拋棄的酋長父親跟前。

龐加夫看著自己歸來的幼子,驚訝之余,允許了雷恩加爾回到部落。

但這是有條件的。

雷恩加爾必須追蹤一個黑影。

月黑之夜的鋒刃零屑,殺死了不少族人的可憎之物——卡茲克。

肉齒獸稱那邪物為卡茲克。

在古老的凡人語言中,它的意思是“你面對你自己”。

只要帶著它的頭回到叢林,他就不再是放逐之身。

名字和容貌將被銘記,心跳再次被計數。

帶著無比強烈的信念,極力渴望證明自己的雷恩加爾,踏上了宿命之路。

琳瑯的戰利品被留在了營地,沒有披掛在身上。身上只有追獵的刃、潤毛的油和一顆不疾不徐的獵人之心。

聽、去嗅、去體會,肉齒獸天生的追獵直覺,在一名人類的冷酷教導下磨礪成鋒。

他搜尋著那個邪物,追尋著它的足跡,觀察著它每次進食留下的痕跡。

從一開始的足跡一直追尋,直到循著惡臭難忍的氣味,收獲了滴血的聲音。

潛伏在暗處的他終於看清了目標醜陋邪祟的模樣。

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是雷恩加爾立刻就意識到了,對方也是一個被放逐者。

同樣被這個世界所不容,所放逐。

它棲息於此,卻又格格不入,對一切生命的敵意令人無法描述。

這邪物身上也帶著放逐者的印記,他要把它送回那汙穢的誕生之處。

就在這時,敏銳的直覺讓他注意到一股歹毒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很清楚,這是來自獵人的視線。

在順著視線的來源後看過去後,他發現那兩個獵人同樣來自那處汙穢的誕生之處。

雖然氣息隱蔽,但任何一個的兇殘程度恐怕不會弱於那個獵殺鋒喙鳥的虛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