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雄鷹之靈

大海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之後。

轉瞬間，天空便已經重新放晴，這片海域的天氣就是這樣變幻莫測。

一艘帶著尖角裝飾的三桅大帆船獨自行駛在平靜的海面上。黑色的主帆上一只銀色的雄鷹伸展羽翼，簡單卻傳神的線條勾勒出難以形容的神俊、威猛，甚至耳邊時不時仿佛都能聽到幾聲高傲的鷹啼。

和大多數普通海盜一樣，這是一艘用商船改造而來的海盜船，不過和其他常見的海盜船不同，這上面卻是加裝了太多具有新大陸土著風格的東西。

圖騰尖角、色彩艷麗的布幔、風格獨特的彩繪、野獸風幹連皮帶肉的頭顱，呃，也許還不止是野獸的……

這外貌獨特的海盜船便是剛剛參加完“白鯨港大屠殺”之後，正在返航的“雄鷹之靈”號。

只是與獲得了大筆財寶正興高采烈準備去各大銷金窟揮霍的船員們不同，此時船長室中，這艘船上地位最高的兩個人正在發生激烈的爭執。

“巫師！我們得到的這些財寶真的不送回部族了嗎？！”深棕色的上半身刺著一副雄鷹紋身的精悍土著青年，舞動著雙臂有些激動地詢問著自己的船長。

無論是按照大海上的規則，還是部族中的規矩，船長兼巫師的身份都讓青年不得不對坐在桌後的那個人報以最大的尊重，目前的舉動已經是他表達不滿情緒的極致體現了。

“部族？我們哪裏還有部族？

卡拉烏蘇，你的妻子、兒女都已經死在那些自稱‘文明人’的金發惡魔們的火槍之下了！”

船長阿克拉瓦用一根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記錄著什麽，擡頭隨意看了自己的同族兼大副一眼，繼續埋頭書寫。

“可是，部族裏還有許多的幸存者，他們還是‘雄鷹之靈’的子民啊！他們在‘金發惡魔’的壓迫下掙紮求生，以前我們獲得財寶之後，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土著青年上前一步繼續用自己的方式抗爭著。身為一位英勇的“雄鷹武士”他不允許自己隨意背棄部族的同胞們，即使部族的巫師也不行！

“呵呵！‘雄鷹之靈’的子民？

上次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那些‘金發惡魔’給馴化了，徹底忘記了自己的信仰變成了別人的奴仆！他們已經不配再皈依到‘雄鷹之靈’的羽翼之下！

我們是神鷹的後代！就算是衰老和死亡都無法讓我們屈服，更何況是區區的異族？從他們選擇順從的那一刻起，‘族人’就已經都死了！！！”

巫師毫不留情的話讓年輕的武士如遭重擊，感情和信仰的沖突讓他無所適從起來。一面背棄信仰者不值得同情，可另一面那畢竟是將孤兒出身的自己撫養長大的部族啊！

“記住，卡拉烏蘇！只要我們還活著，部族就在延續！‘雄鷹之靈’始終護佑著我們！

只要我們不斷的劫掠，收集財富、汲取‘金發惡魔’的知識和技術，早晚有一天，我們能重新奪回我們的家園，把那些邪惡的侵略者全都趕出去！”

這次巫師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目視著年輕大副的眼睛，虔誠而又堅定地說道。

“是，巫師！‘雄鷹之靈’始終護佑著我們！”

嘴上這樣貌似堅定地回應著，卡拉烏蘇卻將視線落到巫師的水牛皮長靴上、鑲嵌著黃寶石的金戒指上、手中便利的書寫工具上、松軟的白色襯衣上……而舷窗外，恰巧有水手路過，其中既有土著也有所謂的“金發惡魔”！

雖然對本應十分痛恨“金發惡魔”的土著海盜們來說，這種情況有些不可思議。

但船員隊伍不能保持純粹的原因，除了在大海上，純粹的土著海盜容易被其他同行聯合抵制之外，最重要的是船上的所有技術工種根本離不開這些“金發惡魔”啊！

如果離開了他們，不要說復雜的帆纜操作，就是相對簡單一些的火炮使用對純粹的土著們來說都有難度……

雖然年輕，但卡拉烏蘇也常常獨立思考部族的未來，巫師的構想非常好，他也十分贊同，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美好的目標真的能夠實現。

但是。

照這樣下去，到最後即使勝利了，到底是我們吸納了“金發惡魔”技術，還是我們被“金發惡魔”吸收同化呢？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們真的還是“雄鷹之靈”的子民嗎？！

對於這個問題，就算是偉大的“雄鷹之靈”都給不了他答案。

船長室中的氛圍一下子沉寂下來。

“降帆減速！”

突然，甲板上一聲呼喊打破了這種古怪的氣氛。

那是船上帆纜長的聲音。

而只有緊急情況下，帆纜長才會繞過大副、船長直接下達命令，兩個人聽到動靜都是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