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骷髏紅粉(24)

“白蟾?!”

余洲認出了懸於半空的人。

白蟾看起來和之前的模樣有些不一樣,但余洲一下子說不出哪裏不同和不對勁。

最先警惕起來的是樊醒,他察覺白蟾身上氣息混亂且危險,連忙把其他人擋在自己身後。

“……白蟾!”余洲大喊,“你找到其他籠主了嗎?”

白蟾並不回答。

巨大的翅膀緩慢拍打,讓白蟾能懸浮於空中。他看見黑色的大地向四面八方延伸,未熄滅的火焰在腳下熊熊燃燒。

那根斷了的線已經消失無蹤,但白蟾能察覺小遊尚未消失殆盡的體溫。她藏身在巖石之中,並最終消逝在土地裏。

墜落地面的那天,化身黑龍的白蟾在重傷狀態下打滾、爬行,他力竭暈倒之前,知道有不少人從城鎮趕來,為了看他這條怪龍一眼。這些人並不知道白蟾是他們的籠主,他們圍著白蟾叩拜,觸碰他傷痕累累的鱗甲,膽子大一些的孩子爬上他的頭頂背脊,滑滑梯一樣溜下來。

他很痛,無法睜眼,只朦朦朧朧察覺周圍的一切。但他沒有生氣。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總能聽見身邊來來去去的腳步聲和聲音。他還想起霧燈和哥哥姐姐們在雲外天取笑他:白蟾還是個孩子,他需要人陪。

那些圍攏他的聲音漸漸都消失了,他越來越虛弱,每天給他喂食、擦拭和清理傷口腐蟲的,最後只剩小遊。白蟾沒見過小遊的模樣,隱隱約約地只知道,是個個頭不太高的少女,手勁很大,不溫柔,話又特別特別多。

她身上的傷疤來源於一次火災,白蟾記得她說過這件事。可他只隱約想起自己心裏難過,卻怎麽都記不得具體在小遊身上發生過什麽。她問昏迷的黑龍:我不醜吧?我想換個模樣活,你覺得怎麽樣?

末了又自言自語:我覺得我現在也挺好的。

白蟾借助余洲的眼睛見過小遊,小遊牽他的手,聽他磕磕巴巴講話,笑得前仰後合。

這些記憶水一樣從白蟾的腦海裏消失,就像被腳下的大火炙烤過。

白蟾最後只記得強烈的悲哀和憤怒。小遊問過他:你見過雪嗎?龍可以讓鳥籠下雪嗎?我沒見過,雪好看嗎?

那種輕飄飄的東西,白蟾也沒見過。他混亂的頭腦裏最後連這一點印象也消失了,被壓在了最深層。他聽見魚幹的責問:你要幹什麽?什麽唯一的籠主?你瘋了麽?!

白蟾晃了晃腦袋。這種強烈的欲望似乎不是他的,來源於其他人,但如今已經深深根植在他體內。他揚天長嘯,忽然調轉角度,朝樊醒疾飛而來。

樊醒意識到不對勁,他聽見魚幹拼命跟白蟾說話,但白蟾毫無反應。眼看他越來越接近,樊醒回頭對許青原和骷髏說:“保護好余洲和柳英年,如果有不對勁的情況,立刻把小遊屍體帶走。”

余洲:“……什麽?”

樊醒:“我很卑鄙。為了保全你們的性命,我什麽都可以做。白蟾緊張小遊,他現在不對勁,可能會傷害我們,小遊也許能作為一個緩沖的盾。”

余洲:“不行!”

許青原已經點頭:“明白,你去吧。”

樊醒深深看余洲一眼,他生怕在余洲眼裏瞧見憤怒和鄙夷。余洲沉默片刻,最後牽著他的手,說了句:“小心。”

樊醒騰空而起。他的骨翅巨大,展開後幾乎占據了視野裏的半個天空。

才剛靠近白蟾,樊醒立刻發現異狀。

他額角兩根龍角已經完全變黑,與皮膚同個色澤。那雙青白色的眼睛如血般赤紅,而更古怪的,是白蟾不停抽搐、震顫的面部。他在抵抗、掙紮,無意識地。發現樊醒靠近,白蟾忽然長嘯,加快速度朝樊醒襲來。

兩人幾乎撞擊在一起,強烈的氣流如颶風般湧動。樊醒抓住白蟾手臂,還未呼喚他的名字,白蟾已經滑了出去,緊接著一拳打在樊醒腹部。樊醒腹部鱗甲只覆蓋了一半,白蟾拳頭接觸到他皮膚時忽然生出堅硬利刺,若不是樊醒閃避得快,幾乎被他刺中。

“樊醒……你是樊醒!哈哈哈哈!”白蟾抓住樊醒雙臂,“好哇!你居然還沒死!這是……”

白蟾血紅的雙目閃動,鼻子抽動。

“——你占據了安流的心臟?!”

他的聲音變得古怪,霎時間令樊醒想起母親的說話聲:那並非一個人可發出的聲調,而是無數人齊齊開口,混雜在一起,尖銳難聽。

白蟾尖聲大笑,樊醒忽然擡手卡住他的脖子:“你是誰?”

才碰上白蟾皮膚,他手心立刻如燒灼般劇痛。松手後白蟾立刻後退,樊醒一瞥手心,皮膚已經被燙穿。

他竭力回憶這是哪個兄姐的自保能力,才剛想起來,白蟾身後蝶翅碎了一塊,碎屑如尖刺襲來。樊醒閃身躲開,心中又驚又疑:“白蟾,你究竟吞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