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骷髏紅粉(15)(第2/3頁)

而它這幾個孩子,卻以人類形態為恥。

小小的篝火點燃,他們度過了一個難眠的長夜。

樊醒化出巨大身軀,把眾人包圍在自己尾巴中。白蟾被他保護,渾身不自在似的,不停嘀咕:“我要是變成龍,比你還大。”

樊醒:“你變啊。”

白蟾:“……我一定會恢復成龍的。”

他語焉不詳,余洲只能猜測,骷髏和他之間有什麽他人不可分享的秘密。

柳英年一驚一乍,啃著幹糧突然嗚咽,嗚咽片刻突然激動,嚷一些“我死了算了”之類的話。最後是許青原直接把人敲暈,才得了安寧。

白蟾手裏一直攥著被砍下來的一截觸手。

黑色的觸手表皮光滑,隱隱可見皮層上紅色的紋路,正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得幹燥。它失去活力後偶爾抽搐一下,隨著動彈,切口會有一些白漿般的粘稠東西淌出。余洲嗅了嗅,氣味古怪。

“這個是,你們人類,所謂的血。”白蟾說,“接觸到,會受影響。”

余洲坦然,他有安流的力量護佑,不會被影響。即便如此,手上的東西仍舊令人不適,他扭頭在樊醒的鱗片上擦幹手指。

樊醒:“……”

余洲擦完,安撫地拍拍他。

“是誰奪走了母親這部分軀體?”魚幹問,“你一定知道,為什麽不說?”

白蟾嘴巴緊閉眼睛緊閉,一張烏漆抹黑的臉,完全沒法捕捉任何訊息。

“……你們七個籠主之中,肯定有一個牽頭人。”樊醒說,“牽頭的就是這個姐姐?”

白蟾挑起一側眼皮,青白色眼睛瞪著樊醒。

樊醒:“是你的姐姐,當然也是我的姐姐。”

魚幹在半空中晃悠悠地學蜜蜂遊動,忽然問:“她有名字,對吧?”

白蟾兩只眼睛都睜圓了。

魚幹:“……那我知道是誰了。”

“縫隙”意志起了名字的孩子並不多,魚幹略略一想,正要開口說出那孩子名字,白蟾一把捂住它的嘴巴。

“不能說!”白蟾罕見地流利起來,“她會聽見你的呼喚,會出現在這裏!”

魚幹:“不說就……不說……你要把我魚骨頭……折斷了……”

白蟾火速松手。魚幹嗆咳兩聲,嘀咕:“厲害呀,她能從母親身上奪走這些觸手。”

白蟾:“是母親,自願,給她的。”

魚幹和樊醒吃驚:“怎麽可能!”

白蟾:“她,滿足了,母親的願望。”

樊醒難以置信:“她和我一樣,也可以變化成人?”

白蟾卻猶豫了:“有一點……不同。”

魚幹的驚愕比樊醒更強烈,顯然是因為它比樊醒更熟悉那個不可吐露名字的“姐姐”:“她怎麽做到的?這不可能!”

見余洲不解,魚幹扭頭解釋:“母親兩百多個孩子裏,要說誰最不像人,她排第二,沒人有資格排第一。”

直到睡去,余洲都不知道他們談論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余洲只知道,她長相醜陋,全無人形,曾經一度是被意志憎惡的東西。意志打算重新吸收它、讓它成為沒有意識的水母,但安流阻止了。安流勸說意志給她多一些關注,“真正的母親是會無條件愛自己孩子的”,雲雲。

意志短暫地相信了這些說辭,給她起了名字,但很快便厭倦,之後有了新的孩子,它再也沒想起過這個擁有名字的小東西。

她十分頑強,安流忙於照顧別的新誕生的孩子,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獨自生活。明明相貌醜陋,卻偏偏擁有矜貴的名字——妒忌的孩子們讓她吃過許多的苦。

等到安流有空回頭去看顧她的時候,驚訝發現,她已經擁有了幾個親密的兄姐。

“我不再需要你了。”她對安流說。

余洲陷入長夢時,在黑暗中隱約見到一團蠕動的肉。

他起初以為自己又進入了白蟾的意識,但很快發現,腳下有薄薄的水,周圍有風聲、雨聲,和白蟾的意識截然不同。

那團蠕動的肉在黑暗中滾動,雨水反射的微光照亮了它的一部分軀體:是纏繞在一起的肉條。

余洲忽然毛骨悚然,他不敢走近,低聲:“樊醒。”

沒有回應,他又低語:“安流?”

周圍沉寂,只有黑色雨夜裏不停扭動的肉體和他同處一個空間。

它似乎很痛苦,正在經歷什麽兇險的事情。余洲不敢走近,他感到雙足冰涼,低頭時發現自己站在沼澤裏。

無數泥褐色的臉浮於泥水表層,正朝他湧過來。余洲嚇得不輕,立刻後退。不料雙足被沼澤泥水緊緊束縛,他一下跌坐在水裏。

立刻,泥水中的臉擁到他的手腳上。它們張開口,咬住余洲的手臂和小腿,把他往水裏拖。余洲瞬間感覺到一種無法遏制的沉沒:他失聲大喊,卻發不出聲音,瞬間已經落入漆黑的沼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