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收割者(26)

旋律營地。

半個月過去,收割者仍保持靜止,絲毫沒有移動的征兆。營地裏年紀較小的孩子們大著膽子走近,前前後後地觀察。

一切仿佛又恢復了原樣,只是比之前更加和平、寧靜。胡唯一仍舊是營地的首領,有人叫他老胡,有人叫他老大。他騎著馬兒離開營地,在密林邊緣逡巡。有什麽事情正在發生,但他一無所知。胡唯一不喜歡這種感覺。

在營地裏呆的三年,讓他的控制欲前所未有地膨脹,他受夠了這種不受控制的生活。他回頭對巡視的人說:“挑兩個人,跟我一起去傲慢原營地找謝白。”

那人是他親信:“老大,我們的計劃是不是得提前?”

胡唯一:“先看看這次是什麽情況。”

那人忽然咦了一聲,指著胡唯一頭頂。

胡唯一擡頭,一顆黑色的水滴在自己上方懸空滾動。

傲慢原營地。

沒有新的歷險者加入,人們的生活有些無趣。收割者們在綠色的平原上站成了凝固的雕塑,有學畫的人找出紙筆,遠遠坐著寫生。謝白站在營地邊緣的緩坡上,心裏有些話想說,但回頭時才想起,文鋒和季春月都不在。

營地裏人雖然不少,但能夠與謝白交心的只有夫婦二人。或許是“回去”的願望太強烈,他們一方面無比珍惜生命,一方面又強烈地想要探索“鳥籠”的秘密,謝白很喜歡他們的脾性。

夫妻二人和余洲他們前往旋律營地,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謝白不知道余洲是否安全,他有些忐忑,這種心情只會出現在他想起余洲的片刻時間裏。很快,有別的事情占據了他的心思,他把余洲放到思緒的角落,暫時忘記。

在坡上吹著涼爽的夏風,他甚至輕輕哼起了一首歌。

藍色的天空中,一顆黑色水滴破裂了。水膜落在謝白身上,一個呼吸的時間,謝白消失在平原上。

十八個營地的首領,在這一天的同一個時間,被水滴襲擊。

水滴裹住他們,瞬間移動到星落之地的岸邊。

首領們均是男人,相互之間見過幾面,但這樣被小十召集還是頭一次。謝白想起他和小十見面時分明是在北方的裂谷之中,他環視周圍,除了小十之外,在距離海岸不遠的小島嶼上影影綽綽地看到了幾個人影。

和以往不一樣,小十這回並沒有遮掩自己的軀體。十幾條蛇尾在地上蠕動,她靠坐在石頭上,很久沒有說話。

首領之中無人開口,他們熟悉小十的喜怒無常。眾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也不敢作出太大動作。

謝白好奇島嶼上是什麽人,他無意發現老胡也注視著島嶼上的人影。兩人目光相碰,老胡微微張口,無聲說:文鋒,季春月。

謝白心中暗驚。

余洲等人離開傲慢原之後發生了什麽事,謝白並不知道。但見過樊醒露出真面目的胡唯一已經猜測到,這些人順利找到了小十,並援救出自己的同伴。他強烈地不解: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才能在籠主這般怪物手中救人?是否有人受傷?是否有人死去?他愈發感覺不安:籠主把首領全數召集,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小十開口了。

“我的兄弟來接我,我得走了。”她說,“以後‘鳥籠’就交給你們吧。”

除了胡唯一,眾人無不震驚。胡唯一立刻想起樊醒的模樣,籠主所謂的“兄弟”必定就是他。他心頭雪亮:顯然籠主與樊醒,都是這個“縫隙”裏的生物,他們比歷險者自由得多。

“您去哪裏?”謝白問。

“去別的‘鳥籠’玩玩。”小十說,“我在這裏呆太久,太無聊了。”

眾人面面相覷。

小十的蛇尾半浸在海水裏,輕輕拍打。她不說話,首領無人敢開口。在目光遞送之間,所有人心裏都藏著同一個問題。

“誰是下一個籠主?”小十說,“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最年輕的首領開口:“為什麽要走呢?我覺得您當籠主就很好,如果您想經歷不同的世界,可以把普拉色大陸的形狀、季節改變。我們舍不得您。”

他笨拙地贊美,也不知自己馬屁是否拍對。但他一開口,其余人紛紛附和,生怕自己話說得不夠及時、響亮。

小十等他們講完了,目光在始終沒出聲的胡唯一和謝白之間移動。

“總之,你們推舉一個吧。”小十說,“推舉一個你們認為適合當籠主的人,他不用對我下殺手,我和你們不是同一類生物,我有進出‘鳥籠’的辦法。普拉色大陸我會留下來,籠主可以重新設計自己的土地,也可以在原有的土地上繼續發揮。”她攤手笑道,“不用擔心我,我在別的地方會過得更開心。”

眾人沉默。他們當然不是為她擔心。

小十又說:“那個人是不是好人,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當上籠主之後能跟你們有商有量,或者,他願意為你們打開前往下一個‘鳥籠’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