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收割者(8)(第2/3頁)

“班會上我講過,看不出來吧嗎,他唱歌很好聽。”季春月笑道,“文鋒放假的時候到學校來接我,他們還圍觀過。文鋒故意穿一身軍裝站門口,生怕別人看不到。你別看他現在兇,年輕時也是個愣頭小夥子。”

余洲不太相信:“他看起來一直都很兇。”

“在‘鳥籠’裏呆這麽久,人的性情會變。”季春月說話時溫溫柔柔,和她騎馬的姿態判若兩人。

“而且,我們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季春月看著前方,語氣飄忽,“他恨小偷。”

她望著余洲:“孩子,他不是討厭你。他只是遷怒自己,很多年都不能放下。”

兩個人在“鳥籠”裏度過了漫長的時間,長得已經記不清楚究竟多少天。他們經歷了比姜笑更多的“鳥籠”,心腸錘煉得堅硬如鐵,是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們活下去。

“我們一定能回去的。”季春月說。

快回到飯館的時候,遠遠看見燈下站著樊醒。

季春月擺手告別,留他倆說話。

余洲還沒開口,樊醒先問:“聽到了多少?”

余洲吃驚:“你知道我在那裏?”

樊醒笑道:“你和安流能分享一部分情緒,我又吞了安流的心臟。其實只要你靠近我,我就能感覺到。”

余洲會給他帶來一種新鮮的感受——真實的心跳。

仿佛胸口真的存在心臟,心臟正在跳動。樊醒很喜歡它躍動的頻率,會讓他感覺自己成為了人。

燈色裏連淺紫色的小花也暈染了橙黃。余洲明白了:“你是故意讓謝白說那些話的。”

樊醒:“怎麽是故意?”他靠在樹幹上,還是那副自然流露的風流姿態,“他心裏沒有那些話,我怎麽故意,他都講不出來。”

這倒是實話。余洲點頭同意。

見他半晌不吭聲,樊醒忍不住又問:“你什麽感覺。”

余洲:“你好閑。”

樊醒:“……我問你對謝白的話什麽感覺。”

余洲伸懶腰:“好困,去睡覺。”

樊醒便跟在他身後。余洲從飯館後門走入,開門時回頭:“你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樊醒:“人做平時不會做的事情,是本能嗎?”

余洲吃了一驚,沒料到他仍在糾結這個問題。“成為人”和“擁有人的本能”,似乎變成了樊醒的一個執念。他只得笑笑:“不是。”

樊醒按住余洲正放在門把手上的手背,不讓他逃避這個問題:“那是什麽?”

飯館後門連接廚房,姜笑和許青原正在廚房裏找吃的。兩人入鄉隨俗,換了便於在這種酷熱天氣裏行動的簡單衣裳,此時屏息噤聲扮透明,表情古怪,一動不動。

余洲已經看到了他倆,但樊醒就是不放手。余洲擡腿在樊醒腳尖一踩,樊醒吃痛松勁,余洲迅速把手收回口袋裏。

“……是犯傻。”他答。

姜笑當然不會放過這件事。她很快跟柳英年和魚幹分享。

魚幹圓眼溜圓,捶胸頓足:“錯過了!”

但它把姜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隔天在飯館樓下看到余洲給樊醒剪頭發,魚幹遊到他倆身邊,輕咳,鄭重開口:“人做平時不會做的事情,是本能嗎?”

姜笑等人看見余洲手裏的剪刀,沒人搭話。

失去了捧哏的,魚幹只得自問自答:“是犯傻!”

話音剛落,余洲剪刀揮來,哢嚓剪下它一小截魚鰭。魚幹嚇得癱倒在地,躺了兩秒鐘又覺得不對勁,遊起來一看,自己竟十分平衡。

它有四片長長的魚鰭,因為在海中骨骸受損,魚鰭左右不平衡,它遊動起來總是歪歪扭扭地趔趄。余洲這一剪刀,把他兩側魚鰭算是剪平了。

魚幹立刻換了張親熱臉,蹭在余洲脖子上貼貼:“好愛你哦,你就是魚家心裏最好的寶。”

樊醒頭都沒回,直接把魚幹抓在手裏,封住了它的嘴。

樊醒一頭長發,在與收割者打鬥時被利器削下一半,如今左右並不等長,很是難看。他平時仍用姜笑給的小草莓發帶小心紮起,馬尾的厚度少了一半,被魚幹多次嘲笑:你禿了。

余洲是給小孩剪頭發的好手,手勢十分專業利落,修修剪剪,給樊醒理了個十分清爽的短發。

飯館裏其他人也在看余洲給英雄理發,有一搭沒一搭跟英雄說話。

樊醒手裏拿了面破鏡子,余洲能從鏡子裏看到他的側臉。他有時候會想,樊醒的“母親”在制造他的時候有沒有模板。應該是有的,否則怎麽能有這樣漂亮的一張臉。樊醒五官標致,沉默不語的時候,平靜裏有驚心動魄的暗湧。那雙眼一擡一盯,從鏡子裏捕捉了余洲的目光。

余洲把注意力集中在樊醒頭頂,沒事找事地拈起他的頭發觀察,尋找已經不存在的修剪可能。

飯館裏議論聲嗡嗡,人們在聊其他歷險者營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