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潰瘍(1)

城市正是雨季。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店鋪冷清。

一條河蜿蜒流過城市中心,是大江支流。,河上有渡輪,大雨裏拉響汽笛。

男孩暫時沒有提出問題,帶他們上了一輛公交車。

公交車沒有司機,但開得平穩。

余洲本能地打量和記憶周圍的情況。路上沒有車輛,僅公交車獨自穿過雨霧。余洲發現姜笑的表現有點兒奇怪。

她沒有跟他們走到一起,反而站在車頭,看著頭頂貼著的公交路線圖。

公交車裏的細節十分真實,連路線圖上一個寫錯了的站牌都呈現了出來。“思想路中”是一張貼上去的紙條,姜笑踮腳揭去,紙條下是“四想路中”。

姜笑露出溫柔笑容,余洲和魚幹瞥見,一人一魚都吃驚。這比一輛無人駕駛的公交車還罕見。

意識到余洲在看她,她走到余洲身邊坐下,打量那男孩,男孩的目光落在她的校服外套上。兩人只用目光交流,不出聲。

車窗外,街景不斷延伸。車子最後停在一個渡口前。

渡口有船只停靠,道旁標牌寫著:機動車請前行至江中渡口,摩托車/三輪車5元/輛/往返,行人/自行車3元/輛/往返。

但渡口沒有人。

余洲站在渡口前,被這座小城市難以形容的沉悶感包圍。無論是霧角鎮,還是阿爾嘉的“王國”,他們都能很快看出,那不是存在於現實中的世界。

但這裏不同。除了幾乎沒有人之外,城市真實得可怕,連欄杆的鐵銹、標牌上松動的螺絲都還原了,他難以置信:籠主為什麽要把這個城市的形態做得如此真實?

他踏進小小的水窪,水窪倒映出街道兩旁林立的房子,在雨中一徑沉默。

“你要問我們什麽問題?”余洲問那男孩。

男孩的頭發被風吹得微微拂起。他鏡片度數很深,眼睛裏是十幾歲少年人罕見的沉穩。

男孩指著渡口,跟他們說了一個故事。

2017年9月4日,一輛超速的汽車在深夜撞破渡口的圍欄,沖入河裏。

拖出車輛的時候,車輛破碎的保險杠從河底淤泥裏勾出一個被繩索捆實的漁網。

漁網裏有一具白骨。

骸骨屬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她失蹤於2017年4月6日。

4月6日晚10點15分,結束晚自習的她在學校門口的書報亭裏購買了一瓶汽水,跟準備收攤的老板道別後,小跑著穿過道路。

那是她最後被目擊的記錄。

她原本應該搭乘公交車,到補習學校去找自己的母親,再坐母親的電動車回家。

但那天公交車的監控記錄上,她沒有出現。

在書報亭和公交車站之間有一條六百米的街道。她消失在這條道路上。

半年之後,屍骨從河中打撈出來,她已被魚蝦啃食,化為白骨。

校服上衣仍套在屍骸上,下身衣物和鞋襪不翼而飛。漁網裏還有她的書包,警方在書包裏發現了她的學生證和空空的汽水瓶。

男孩拿出了校徽:“這是我的身份證明。很抱歉,我落入‘陷空’的時候,除了書包,身上只有這個。”

校徽上是四個瀟灑漂亮的漢字:臨江中學。

所有人齊齊扭頭看姜笑。

姜笑一直叉著手靜靜聽男孩說話,此時開口:“我知道你。”

男孩:“嗯。”

姜笑:“你是17年國慶節時失蹤的師兄,高二7班,付雲聰。”

付雲聰笑了笑:“看來我的尋人啟事貼得到處都是。”

“因為你太有名氣了。”姜笑說,“原來……你落進了‘陷空’。”

付雲聰看著姜笑身上的衣服。“你這套校服是17年下半年開始,臨江中學高一新生才穿的校服。你是不是叫姜笑?”

姜笑點頭。

“我也記得你。”付雲聰笑了笑,“入學第一天,因為遲到翻墻進學校,繞著校園狂奔三圈,始終沒被抓到的體育特長生,還是個女孩子,名字很有趣。”

姜笑也學著他的腔調說話:“看來我的處分通告貼得到處都是。”

漁夫帽打斷了倆人的認親和敘舊。

“你要問我們什麽問題?說的這又是什麽故事?”

付雲聰收好校徽:“我覺得如果我跟你們關系親近一些,也許你們會給我我想要的答案。”

他指著身後的茫茫河面。

“在這裏被打撈出來的屍骨,是我高一同班同學洪詩雨。”付雲聰說,“我的問題是,你們想不想知道‘鳥籠’出現的原因?”

余洲一怔。

“如果想,請找出殺害洪詩雨的兇手。”付雲聰說,“只要找出兇手,我會把我所知的一切關於‘鳥籠’的事情告訴你。”

少年臉上出現了一瞬的自得。

“我不知道你們經歷了幾個‘鳥籠’,但我可以確定,沒有任何一個籠主,有我知道的事情多。”

“你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