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薔薇湯(7)

為了籌備阿爾嘉和新娘的巡遊,人們前所未有地熱烈起來。

這和平時的活動不同,新鮮而罕有。

日子一成不變,即便有大量愉悅快感填充,也會乏味。

人們清掃道路、修繕房屋、修剪花草,把高大的樹木砍下,立在薔薇花田裏。藤蔓纏繞這些粗壯的樹幹,只過三兩日,便成了繁盛的花柱。

花柱立在花田裏,白天看著很漂亮,天色一暗,用魚幹的話來說——像吊死鬼的屍體。

不能攻陷余洲的少女帶來了同伴。余洲不擅長和女孩相處,或者說,他不擅長和過分熱情的人相處。

他只能裝作溫順、乖巧,保持笑容,裝作認真傾聽。他擅長這個。

少女們談論的話題幾乎全部集中在新娘身上,她們把薔薇編成花環,戴在余洲頭上,在他頭發、脖子和手腕上塗氣味濃郁的精油:“新娘!”

女孩們笑得前仰後合。她們似乎暫時放棄了勸說余洲留下,轉而像打扮人偶一樣裝扮余洲。余洲知道自己只是她們的玩具,但為了探聽更多的消息,他無所謂。

樊醒跟著他,小姑娘一樣坐在他身邊玩花。

魚幹被花瓣淹沒,氣喘籲籲地在花堆裏鉆出個腦袋,嘀咕:“我、我真身很帥、很漂亮哦,只是現在,你們暫時看不到而已。”雖然只有余洲能聽見,它還是在“暫時”二字上加了重音。

余洲笑了一下,立刻被女孩們捕捉住此刻表情:“你有虎牙,笑起來好可愛。”

余洲掩住嘴巴。樊醒扭頭看他,滿臉好奇。

魚幹竭力想吸引余洲和樊醒注意力:“我也有哦,我還有獠牙……”

樊醒一掌把它按進花堆裏。

女孩們對余洲充滿好奇,紛紛問他落入陷空之前是做什麽的。

“總是你們問我,不太公平。”余洲咧嘴一笑,“我可以問問題嗎?”

他指著遠處粼粼閃光的河流與河流邊上的石頭房子。“那個房子以前有什麽人住過嗎?”

女孩們面面相覷:“沒有人住,有時候我們會在裏頭避雨。”

余洲注意到有一個短發的姑娘並不言語,她用目光琢磨余洲的表情。

“我們這段時間在‘鳥籠’走了很多遍,每座房子都有人,你們說只要有歷險者停留在這裏,籠主就會為他們建造新的房子。”余洲說,“唯獨這間石頭房子,很特別。”

和這兒其他的房子相比,它實在是過分簡陋了。

“為什麽不拆了它呢?”余洲說,“拆了它,重新建一間更好看的。”

那短發女孩微微一笑:“因為它是紀念品啊。”

她有幾分倨傲:“我是她們的前輩,我來的時候,這兒只有幾間房子,薔薇花田也沒有現在這麽大的規模。‘鳥籠’剛剛成形,籠主還沒有徹底規劃好。”

余洲:“房子是什麽紀念品?”

女孩:“王曾經住在那裏。阿爾嘉,那是阿爾嘉和……”

她突然停口。余洲不放過這個機會:“阿爾嘉和誰?”

“那個人不在了。”女孩說,“我不該說出名字。”

另一個女孩接話:“進了鳥籠,就算死了也會復活,又怎麽會不在?不在我們這邊,那一定是在……”

她們閉口不言,忽然轉換了話題,開始七手八腳給余洲戴花,快樂得就像從來沒談論過不愉快的事情。

樊醒抓住身邊一個女孩的手,天真地說:“姐姐,你的手臂上有花。”

少女立刻縮回手。匆匆一瞥間,余洲看見她胳膊上有數個花瓣般的斑紋。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帶路少女的手臂上見過類似的斑紋。

眼前的女孩全都謹慎地藏起了自己的手臂。短發少女打量余洲,忽然問:“你知道山那邊是什麽地方嗎?”

“煉獄,他們把那個地方稱為煉獄。”姜笑看著面前的男人說,“你去過嗎?”

又是一次歡暢的酒局,姜笑不肯喝酒,但不妨礙他們度過一次愉快的約會。男人很喜歡她,樂意回答姜笑的任何問題。

“我當然去過。”男人爽朗大笑,指著自己的胸膛,“看到了嗎?這就是煉獄裏的怪物給我留下的傷痕。”

姜笑摸過那傷痕,手感還不錯。她的目光最後落在男人手臂:“這些是什麽?”

古銅色的結實手臂上,有花瓣般的斑紋,一共四個。

“這說明,我進入了四次煉獄。”男人笑道,“也就是說,我惹惱了阿爾嘉四次。這是煉獄的標記,每一個從煉獄回到這裏的人身上都會有,斑紋的數量就是次數。”

姜笑驚得呆住了:“四次,還不夠多嗎?”

“有人進去了十二次,因為阿爾嘉讓她說笑話時,她總是無法給出讓阿爾嘉滿意的回答。”男人說,“你也認識她,她總是糾纏著歷險者裏那個帶小姑娘的男人。”

男人喝了一口酒:“不要怪她。她太害怕了,如果能說服歷險者從飛星崖上跳下去,說不定會讓阿爾嘉高興,說不定在下一次惹惱阿爾嘉的時候,她可以因此得到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