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的起點

光影交錯的暗室裏,一根落了灰塵的火色羽毛靜止在桌上。

白色的煙氣組合成一道人影,是個蓄了長胡須的老人,身穿道袍,鬢角發絲都被梳攏的極為整齊。

身後有孩童腳步輕快的跑來,何宴小手中捏著糖葫蘆,仰起小臉,沖著老人招手:“師父師父,周爺爺喊你去吃飯!”

老人本來略有模糊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來,映出通靈道人……何守道的模樣。

他是個極為規整的人,行事一板一眼,做什麽也喜歡按規矩來,就算對門下弟子也不會徇私偏愛,可此時見到孩童跑來,老人神色都軟和了下來,“那師父帶瞳瞳一起去吃,多吃飯飯,才會長大。”

“為什麽師父總盼著瞳瞳長大,長大了就會和師兄們一樣跟師父學通靈,可以下山做很厲害的事嗎?”小何宴吃的一臉糖碴,大大的眼睛裏充滿好奇和純真。

老人有些想笑,皺巴巴的臉上舒展了一些愁緒,又有點啼笑皆非地一把抱起何宴:“你哪用學……你長大就好,長大就都會了,師父的所學,師父的東西都是你的,瞳瞳要快點長大啊……”

小何宴捏著小拳頭趴在師父的肩上,“嗯嗯”的點點頭,絲毫沒明白師父的這句話,對他的師兄們而言,何其偏心和不公。

他只是個孩子,因此毫不在意那些話中之意,也對師父一言定論給自己繼承的傳承和家產毫不在意。

他好奇的透過師父的肩頸,看向他身後的桌案。

“小鳥的羽毛……”他指了指桌子。

抱著他的老人手上一顫,聲音似乎也有點古怪,顫動中帶著一些果然如此的感慨,“你能看到那根羽毛?”

“紅色,師父,”小何宴有點害怕,“它好像死啦。”

小何宴說。

老人一怔,“怎麽這樣說?”

“他沒有聲音了。”

“朱蘭從樹上落下來,五天之後也沒有聲音了,師兄說那是因為朱蘭死啦,但師兄說它是五天前死的,可之後五天,我明明還聽到朱蘭唱歌,師父那不是朱蘭嗎?”

朱蘭是一只百靈幼鳥,有一天晚上被山上的野貓叼了一口,熬了半夜,從樹上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就摔死了。

可孩子卻說它五天之後才沒有了聲音。

它一如生前一樣,在樹下唱了五天歌,才消失在天地間。

老人沒有感到害怕,也沒有把這個孩子當作什麽不詳之物,他輕拍了孩子的肩膀,眼皮耷垂下來,八十多歲的人已盡顯老態,他想說些什麽,又都化作嘆息,“快點長大吧。”

轉眼間。

小何宴身高抽長,老人垂垂老矣,他卻青春正茂,師兄們近些年下山的下山,做事的做事,都逐漸疏遠他,直到老人臥在病榻上,抖著手將家業全部交給何宴時,師兄們對他的冷漠和排斥,才終於徹底爆發出來。

“那是個怪物!”

“他天生和別人不一樣,師父卻對他偏愛有加,說不定是魅一樣的東西,誘拐了師父的思維!”

“你們解決不了的事情要去找何宴?師父的關門弟子確實本事非凡,可你們想清楚:他是不是人,還是未知數!”

“剛才所有人都被攻擊,只有他眼睛紅了一下,平安無事……殺了他,一切都解決了!”

“羽毛……這墓地的羽毛怎麽都浮起來了!”

轟!

何宴一臉汗濕的從夢中醒過來,沙發畢竟是軟的,受重只能從中間陷下去,不像床四角支撐、中空斷裂。

但何宴從沙發上爬起來,整個沙發也凹陷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形。

又做了那個夢……何宴搖搖頭,去洗手間幹幹凈凈的洗了把臉,透過水霧看向水池上的鏡子。

鏡子裏映出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與何宴的前世沒有半點相似處,臉頰很胖,摸上去全是肉,鼻梁其實屬於小巧又高挺的,在整張胖臉的對比下失色不少,唯一能讓何宴透過去仿佛看到以前自己的,是眼睛。

漆黑,這抹黑色的底部,似乎還帶著一點火紅。

火焰的火。

來到這個世界頭幾天,何宴天天夢到前世在墓穴中被炸的一幕,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他師兄們覬覦師父留給他的東西,卻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能幹掉他自己取來。

可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何守道留下的錢財不多,基本都捐給山下學校了,符紙這些,師兄們本身也會畫,剩下的就是那根無聲無息的羽毛。

據何宴判斷,哪怕把羽毛放在師兄們面前,他們也是看不到的。

因為何守道也看不到,每次都是用特殊手段定位羽毛,以符紙將它移動。

可何宴不一樣,他能看到,能摸到,能抓到,還能把羽毛攜帶在身上……他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

同樣是通靈師,何守道,以及那幾位同一門下的師兄看到的世界,和他看到的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