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冒險將魔尊從地獄裏偷出,如今更是不惜與整個冥府為敵,只是為了投胎為人?!

因為少了陰陽調和,陰修這條路確實比陽修崎嶇太多,可是江取憐的幾百年修為,人間又有幾人能比肩,轉生為人,就意味著要舍棄一身修為和在九幽的權勢、地位,變成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從頭再來,且天資高低根本無法選擇,說不定根骨差到毫無仙緣。這怎麽看都是下下之選。

“你信?”解彼安深深蹙眉。

“開始不信,但他便是這麽說的。後來知道他頻繁來人間,我猜,或許是為了什麽人。”

“為了‘人’?”

範無懾嘲諷道:“你不信一個人為了另外一個人,敢與天道為敵,是嗎。”

“……”

“你自然不信。”範無懾別過臉去,心室一抽一抽地痛,聲音很冷,“你心裏真正有過誰。”

解彼安覺得可笑,但他笑不出來:“如今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師尊到死都沒有動用東皇鐘,你們還想幹什麽。”

“東皇鐘並非任何人的專屬法寶,鐘馗死了,不代表沒有其他人能夠馭使東皇鐘。”

“誰?”

範無懾沒有回答,而是說:“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拿回軒轅天機符。”

“拿到天機符之後呢?”

範無懾沉默了。

“你說你不要我的丹,那把我關在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與我在一起。”範無懾面不改色地說。

解彼安瞳光一寒:“出去。”

“這是我的臥房,我不會出去,你也不能出去。”

解彼安的身體防備地往後仰了一下,哪怕並沒有人靠近他。

範無懾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解彼安卻馬上向後退去。

“……師兄。”

“不準叫我‘師兄’。”解彼安惡狠狠地說。

“我偏要叫呢。”

“你不配。”

範無懾神色一凜,低聲道:“你喜歡我的吧,你親口說過的。”

“這只是一場騙局,我喜歡的人並不存在。”解彼安想起兩年來的點滴,眼睛紅了。

“不、存、在。”範無懾露出一個慘笑,“當年你說小九不存在,如今你說範無懾不存在,你總可以輕易抹殺掉我的存在。”

“是你抹殺了他們。”解彼安低下頭,落寞至極,“是你。”

範無懾一把將解彼安拖進懷中。

“放開我!”解彼安低吼著掙紮,卻被兩條鐵臂死死地鉗制著。

“我很想你。”範無懾倒抽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每天都在想你,跟前世一樣,跟百年來一樣,我真恨我為什麽就是不能放下你。”

解彼安眼神空洞地望著黑紅色的石壁。

“如果你沒有想起來就好了,沒有想起來就好了。”範無懾喃喃重復著這句話,溫熱的面頰緊貼著解彼安的,以從對方皮膚中汲取的每一絲溫暖為魂靈的食糧。

隔著衣料,隔著皮肉,隔著肋骨,兩顆心仿佛能感知對方,在此起彼落的搏動,就像一場有來有往的對話,無聲訴心聲,遠比唇舌來得誠實,可誰也不敢扒開心室亮出這一刻明晃晃的心。

範無懾放開了解彼安,快步離去了。

像氣力被從體內抽離,解彼安踉蹌著坐了下來。他眼眶發熱,鼻尖酸澀,太陽穴的位置不住地襲來一陣陣尖銳地痛。

一聲“師兄”,勾起了他綿綿不絕的回憶,曾經陷過心,動過情,因為想起一個人就欣喜甜蜜,因為身體的碰觸而意亂情迷,倆人之間經歷的所有,都對他從裏到外地留下了永遠無法抹除的印記。

前世的他,對宗子梟只有被強迫的恐懼和背德的羞恥,哪怕身體已經被調教得不得不臣服,但心裏沒有一刻不在抗拒。可這一世……這一世宗子梟套著一具讓他毫無防備的外殼接近他,仗著對他的了解將他的心緒玩弄於股掌之間,當他毫無保留地獻祭信任和真心,才發現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怨恨和憤怒,可他也喜歡了一個最不該喜歡的人。

解彼安在痛苦和困頓中僵坐了許久,腦中突然閃過一絲靈光,他及時抓住了,他知道這巖土看起來為何眼熟,他也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浮夢繪——

江取憐挑選浮夢繪作為藏匿之處,這一步棋走得又險又好。崔府君派出無數陰差尋找他們,他們卻就在距離酆都城不過二三十裏處,而浮夢繪魚龍混雜,是九州大陸上有名的不法之地,哪一派的勢力都不會隨便進入,在這個地方要找人,實在是難如登天。

崔玨也很難想到江取憐和範無懾會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解彼安知道浮夢繪裏有許多陰差巡邏,但他一個都感知不到,顯然是被封在了結界裏,沒有無窮碧,他就無法和陰差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