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宗子梟趕到時,一眼就瞧見了軒窗上貼的黃符,他撕下符,從窗子跳了進去,焦急地喊道:“大哥?!”

角落裏傳來一聲壓抑地粗喘。

屋內仍有花香未散,宗子梟屏住呼吸,謹慎地走了過去。

借著朦朧月華,宗子梟看到一團衣衫不整的柔白蜷在角落裏,白衣雪肌難分秋色,夜色如此黯淡,他如此皎潔,好像羅致了世間所有的光。擡頭看天上月,新月如鉤,低頭看地上人,美人繾綣,如一對詞藻華美的楹聯,懸掛在天地間,橫額就寫——清暉閣賞清暉。

宗子梟只覺得一顆心像跑馬,狂奔不停歇,很多年以後,他才肯定,他就是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對宗子珩的感情非比尋常。

宗子梟回過神來,忙將宗子珩扶了起來:“大哥,你怎麽了?”

“別……別聞……”宗子珩雙目迷離,面色潮紅,汗透衣襟,胸膛裸露了大半,看來狼狽極了。

宗子梟的喉結約莫剛剛長出,小小一顆豆子般在皮膚下滑了滑,他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宗子珩凝玉般的胸膛上挪開,攏好散亂的衣物:“大哥,你到底怎麽了?你是不是中毒了?”

“帶我出去,快。”

宗子梟背起宗子珩,利落地跳出了窗戶。冷風一吹,宗子珩頓時清醒了幾分。

“大哥,你中什麽毒了,是那個香味嗎?”宗子梟心中略有猜測,他就是沒親眼見過,到底也是看過書的。

“……”宗子珩羞於啟齒,並非情藥可恥,而是下藥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親!

“大哥?”

“你進去,拿我的衣服……把華小姐遮住,把她帶出來。”

“什麽?華、華愉心在裏面?”這就完全坐實了自己的猜測,前因後果一聯系,宗子梟全明白了,他厲聲道,“是誰幹的,難道是……”

“噓,小聲點,你快去,千萬別把其他人招來。”宗子珩著急地推了他一把。

宗子梟驚訝地發現地上有血跡,他翻開宗子珩的手,赫然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全是指甲深嵌留下的血痕。他驚怒交加,眼睛都紅了。

“快去啊!”宗子珩啞聲催促道。

宗子梟咬了咬牙,轉身走了。

宗子珩不顧體面地仰倒在地上,讓高溫的身體盡可能多地貼著冰涼的地面,以緩解痛苦。他加緊催動靈力排藥,若不是他一直在抵抗,藥性隨汗排出不少,此時不知道已經做了什麽無可挽回的事。

所有的煎熬、屈辱、憤怒,都比不上被自己的母親算計來的痛心,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做出這麽不計後果的蠢事!

遠處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宗子珩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想著這件事到底該如何善後。

這時,宗子梟抱著華愉心出來了:“大哥,她要怎麽辦?”

宗子珩聽著漸近的聲音,簡直是焦頭爛額,但他知道肯定不能把華愉心留在這裏,也不能隨便送回去,他一咬牙:“禦劍出宮。”

整個大名城都是不允許禦劍的,但最近滿城都是外來賓客,每天都有忘了規矩的在天上飛來飛去,上面不追究,守衛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於是倆人帶著華愉心,順利飛出了無極宮,去往城外一個車馬驛站,那裏是和許之南、祁夢笙約定會面的地方。

宗子珩遲到了半個時辰,但看到三人狼狽地跑進來,許之南和祁夢笙都緊張起來。

“子珩,你們怎麽了,可是碰到什麽危險?”

宗子珩擺擺手,被宗子梟扶坐到椅子上,拿過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一屋子人都看看他,又看看不省人事、形容淩亂、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華愉心。

宗子珩抹掉額上的汗,失魂落魄地說:“此事說來,實在是……羞恥。”

祁夢笙橫眉冷眼,不客氣地說:“難道你對華小姐做了什麽?”

宗子梟眼中殺意沸騰:“我大哥怎麽可能對她做什麽,休得胡說八道!”

祁夢笙不卑不亢道:“那就聽聽大殿下如何解釋吧。”

宗子珩深吸一口氣:“我稍後再解釋,飛翎使,請你幫華小姐逼出體內殘留藥性,再為她整理一下。”

祁夢笙看了華愉心一眼,對許之南道:“你去讓店家另開兩個客房。大殿下,你也該整理一下。”

店家很快為宗子珩準備了浴桶和一套新衣服。

宗子珩渾身虛軟無力,走路都有些發顫,但他堅持不讓宗子梟幫他沐浴:“你趕緊出去,我自己可以洗。”

“我怕你暈過去。”宗子梟沒好氣地說,“堂堂大名宗氏的大皇子如果淹死在浴桶裏,豈不是笑話。”

宗子珩高聲道:“我說了我沒事,出去!”他豈能讓弟弟看到自己難堪的一面。

宗子梟不滿地哼了一聲,摔門走了。

宗子珩這才脫了衣服,爬進浴桶。下身尷尬的情景讓他羞臊不已,但此時終於能夠獨處來“整理”自己,在安靜的環境和溫水的包圍下,緊繃了半個晚上的心也放松了些許。他仰靠在桶沿,閉上眼睛,撫慰起自己那不安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