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解彼安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他本來想反問“不是你把我趕出來的嗎”,可看到範無懾橫眉豎眼之下掩藏的一絲委屈,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心也軟了下來,他輕咳一聲:“師兄怕打擾你養傷,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

範無懾的臉色略有好轉:“那你的傷怎麽樣了?”

“我沒事了。”解彼安攤開手展示了一下,“我本來傷的就不重。”

範無懾看著解彼安好像一夜間消瘦了的面頰,無意識地伸出手,恍然間,他覺得他會掐住這窄窄的下頜,逼問這個人為什麽不好好吃飯,是不是要他一口一口地喂。

可他的手還未碰到解彼安,人已經清醒了,他垂下手放到背後,輕輕攥住了。

解彼安擔憂地看著範無懾的肩膀:“你呢,你好點沒有?”

“沒有。”範無懾低下頭,“每時每刻都疼,還動不了。”

“那你還跑出來。”解彼安急道,“快跟我回去。”

回到住處,解彼安從無量派弟子那裏接過手,給範無懾換藥。他一層層拆開紗布,直到看到那幾處猙獰地血窟窿,他的手抖了抖,黯然垂下了眼睫。

範無懾正等著上藥,就聽解彼安小聲說:“無懾,對不起。”

他怔了一下:“怎麽了。”

解彼安擡起臉來,眼圈泛紅,又黑又大的瞳仁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瞳光閃爍著,好像倒映了點點星辰。

範無懾的呼吸有些發緊,腦子裏亂糟糟的,全都在想,他做這幅樣子給誰看?他這副招惹人的樣子,還給誰看過?

解彼安咬了咬嘴唇:“師兄沒保護好你,你怪師兄嗎?”

範無懾低沉沉地說:“我要是怪你,你怎麽補償我。”

解彼安被問愣住了。

“你能只對我好嗎?”範無懾凝眸望著解彼安,那口氣根本不像詢問,反倒像是命令。

“……”解彼安有些茫然。

範無懾欺近了解彼安,逼視著他的眼睛:“你為什麽對我好?”

“因為……你是我師弟啊。”解彼安突然覺得他的小師弟眼中有遠遠超越年齡的深沉,那種情緒像是洶湧於海面下的暗流,隨時可能翻天覆地。

“那又為什麽對別人好。”

“我……”

範無懾一把抓住了解彼安的手腕:“我只有你……你對我好,能不能只給我。”

“無懾,你這是怎麽了。”解彼安困惑地看著他,但口氣分明是在哄,“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沒人好好照顧你?你吃了很多苦吧。”

範無懾的唇線抿了抿,他松開了解彼安的手,轉過了臉去。

“我知道沒有爹娘很苦,還好我有師尊對我好,以後你有師兄對你好。”解彼安伸手摸了摸範無懾的頭,柔聲道:“師兄對你的好,別人是分不走的,這不是分出去就會變少的東西,對你,只會越來越多。”

範無懾突然一手抱住解彼安的腰,撲進了他懷中,力道大的險些把解彼安撞倒。

解彼安怔忪過後,嘴角翹了起來,他的手從範無懾的頭發一路順到背脊,反復撫摸,輕哄著:“師兄在。”

大哥在。

大哥永遠都在。

騙子,你騙了我,騙了所有人,你會在對我好之後把一切都收走,你會在我愛你的時候狠狠捅我一刀,你會在我除了你一無所有的時候,拋下我永遠離開。

你是宗子珩,又不是宗子珩。

不要變成宗子珩。

範無懾勒緊了解彼安的腰,他對這個懷抱,貪戀到恨不能融入對方的身體。

解彼安沒有去深究範無懾的反常,只是感到心疼,他耐心安慰著,胸中更多了一份為人兄長的沉甸甸的責任。

磨磨蹭蹭地換完藥,範無懾拽著解彼安的衣服不讓他走,解彼安就陪他吃飯、聊天,一整天都沒離開。

他們聊起險些要了他們命的邪祟。

“此人身上真是疑點重重,也不知道照聞長老能不能查出個所以然來。”

“若真的是宗天子時代的人,恐怕很難,除非許之南出關。”範無懾在思考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讓他們知道那邪祟的真實身份,畢竟他現在無法靠自己去調查宗明赫身上的疑點。

“許之南出關就有用嗎,我總覺得,這件事最難調查的地方,並非他的身份本身,而是……”解彼安凝重道,“而是李不語。”

“你覺得他會阻攔?”

“從他用雷祖寶誥打那個邪祟開始,我就覺得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大家心裏也有一樣的質疑,只是沒人敢像師尊那樣提出來罷了。”解彼安嘆道,“若此事到最後什麽都查不出,就會不了了之。”

“不錯,若我是劉不語,有意隱瞞此事,自然會想辦法阻撓。”

“百年前,竊丹,縛魔陣。”解彼安逐一念叨,“說實話,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宗子梟已經被帝君打入十八層無間地獄,能讓李不語又狠又忌憚,不惜造下惡業也要殘酷鎮壓的,好像只有……”他表情一動,“對了,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