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盡南風(第2/4頁)

當時何子濯還以為是只奶狗,撿起來之後才發現竟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全身都是雨水,毛貼在身上,凍的直哆嗦。

這麽小這麽狼狽的一只狐狸,脾氣倒是挺大的,被他拎起來之後就拼命掙紮,還掙紮著想歪頭咬他的手,簡直是就剩下一口氣也要保持活力充沛。

何子濯拎著他打量片刻,本想瞧瞧是哪一族的靈狐,結果卻聽見自己腰畔的佩劍發出了一陣嗡鳴。

他這才注意到,這只小狐狸身上,竟然有著非常罕見的先天劍覺。

想起曾經的一些傳聞,又見他天賦罕見,何子濯懷疑這小狐狸會是道皇留下的遺孤,將他揣進懷裏帶上了淩霄山,悉心養大,盡力教導,又至後來師徒決裂,走到如今地步。

他知道舒令嘉是道皇兒子的幾率頂多也不過五成,心中早有準備,但怎麽也沒有想過,舒令嘉竟然會是傳說中的那名應劫之子。

他的父母中了情劫,原本不該在一起,誰知道迦玄和明綺都是不要命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但妄想與這等雙重的劫難對抗,竟然還生了孩子。

可以說,他們的孩子身上聚集了縱無心詛咒當中莫大的惡意,也是縱無心若要奪舍重生最有可能選擇的對象。

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魔魘,就能讓閻禹擁有那麽大的力量,誰也不敢想象縱無心重新出現,又會如何。

何子濯身上的劫難遲遲沒有發作,他也曾經疑心過,會不會這些所謂的劫,是縱無心為自己的重新歸來所布下的後手。

——當年他們進行封印的時候,何子濯曾經感覺到一股極為陰寒的氣息無端掠過自己身側,因為當時的局面十分混亂,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伴隨那股氣息傳來的一聲輕笑。

但下一刻就是封印落成,眾人或是筋疲力竭,或是歡呼慶賀,他們這些參與封印的人成為了拯救整個修真界的人,連帶著身後所代表的門派都有了光彩。

何子濯權衡再三,終究是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但從那一刻開始,那種寒意,那聲輕笑,也成為了他的一個心結。

也正是因此,他對於劫難和魔魘也就格外在意,當年亦是關注過那名應劫之子的下落,卻當真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舒令嘉。

這個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懊惱還是慶幸。

如果早些知道,他就應該趁著舒令嘉尚且沒有抵抗之力,他們之間也沒有半分師徒之情的時候,直接將他除掉,以免去來日之禍。

如果早些知道,舒令嘉就會被他毫不猶豫地殺了,就……長不了這麽大了。

其實就在前一刻,他還在想,怎麽讓舒令嘉回到淩霄派,這是他悉心培養長大的,最滿意的弟子,決不能放棄。

但現在知道了這件事,又讓人應該如何抉擇?

何子濯靜立著,明知應該速做決定,整個人卻半晌未動。

山腳下,紫色的光線從天幕上落下,風不知道怕打著哪一處的斷枝,發出有規律的聲音,在空曠的平地上回響。

啪啦,啪啦,啪啦……

那樣寂寞。

雙方沉默對峙的時間其實沒有多久,周圍情緒亢奮的修士們卻都已經不耐煩了。

有人大聲地喊道:“你們聽見了沒有?原來舒令嘉也是魔族的人,甚至是魔皇的兒子!原本就是親兄弟,怪不得他要和洛宵同流合汙!何掌門,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何子濯轉過頭去,淡淡地掃了那名喊到他名字的人一眼。

那人不是淩霄派弟子才敢如此質問,但接觸到他的目光,又還是有些氣虛,向後面的人群中擠了擠,小聲道:“魔皇的兩個兒子都能混進淩霄派,甚至成為掌門的徒弟,淩霄派難道不應該率先站出來清理門戶嗎?”

洛宵正還要說些什麽,舒令嘉卻忽地按住了他,擡起頭來,說道:“大哥,你不必說了,我就是魔族之人,那又如何?”

他的語氣坦蕩而平靜:“只要行的端坐的正,何等出身都不會愧對於任何一個人。我不會因為出身於哪個種族而有任何改變,但世人會因為我,記住我出身的地方。”

此時除了洛宵,身邊的人都是他們的敵人,舒令嘉的話很狂妄,他們原本應該大聲嘲笑,並通過打擊和反駁他來動搖他的士氣。

但沒有人這樣做,即便他們目前情緒亢奮,憎惡魔族。

他們可以與舒令嘉立場對立,可以圍攻他,想要殺死他,但縱使如此,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是舒令嘉的存在一直在向人們驗證著一個道理。

人活在世上,可能會遇到背叛、欺騙、拋棄和打壓,但只要永遠勇敢,那麽便永遠都不會倒下。

他說的都是實話。

何子濯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腰畔的劍鋒已然自動出鞘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