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寶月琉璃(第2/3頁)

其實最初還沒有對舒令嘉完全熟悉和動心的那段日子裏,他一直覺得自己不能理解這個人。

舒令嘉看著決絕而冷漠,起初景非桐覺得他簡直凜然不可侵犯,很難打動不說,而且一旦有什麽事情做的不合他的眼了,他會立刻跟你道不同不相為謀,走的連頭都不回。

可是懷著這樣的認知,他又看見了對方一次次地轉過頭去幫助自己的門派,自己的師兄弟,自己的師尊,每一次依舊都是盡心盡力,不計後果,仿佛從來沒有心寒過一樣。

景非桐當時覺得舒令嘉這個人實在是奇怪又矛盾,後來他才逐漸地意識到,其實沒什麽不能理解的,舒令嘉只是自己有一套看待事情的標準和堅持。

他離開了就不會回頭,但是別人對他的一點好,他卻會牢牢記上一輩子,並且竭盡所能地傾情以報。

這其實很吃虧。

景非桐早就看穿他這個性子了,可是聽到舒令嘉親口這樣講,他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何子濯從小陪伴你長大,對你那些好確實都是真的,你也記在心裏,但我呢?

算起來,早在舒令嘉拜何子濯為師之前,景非桐與舒令嘉就是師兄弟了,兩人相互扶持著長大,同吃同睡,相互扶將,就算記憶不全,但在那些散碎的夢境中也盡是溫馨,按理說,他在舒令嘉心目中所占的分量應該是遠遠高出何子濯的才對。

雖然景非桐知道兩邊的關系不一樣,舒令嘉對何子濯更多的是一種視如生父般的孺慕之情,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比較一番。

這樣的斤斤計較,其實有點不像他。

他曾經跟舒令嘉說,那些過往想不想得起來都不重要,舒令嘉還是舒令嘉,這話沒錯,可是景非桐這個師兄,在他心裏又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這樣想著,便又不由心生悵惘。

舒令嘉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景非桐回過神來,道:“當然對了。那是你和你師尊之間朝夕相處出來的情分,別人沒有經歷過,便都沒有資格置喙。他現在不見了,你會著急我也明白。我只是覺得……”

舒令嘉道:“嗯?”

景非桐低聲道:“嫉妒吧。”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三個字,舒令嘉聽在耳中,卻就一下子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臉色驀地一紅,說道:“想什麽呢,那是我師尊!”

景非桐點了點頭:“我知道,只不過爭寵與善妒可能是人之常情。”

舒令嘉揮揮手道:“什麽人之常情,哪跟哪啊,你還至於跟我師尊比?你當然比他重要很多了!”

景非桐一愣。

舒令嘉道:“我又不是傻子,分不清是非黑白,善惡親疏。師尊想要掌控利用我,你開解陪伴,他事事隱瞞,你無不坦誠,我看不見嗎?”

景非桐只是瞧著他。

舒令嘉認真地說道:“我之所以提舊日情分,因為我們之間只剩了舊日情分,而再也沒有往後了。你做那些事,我沒說要感謝你,報答你,因為我想……”

他有些出神似的,低聲道:“我想咱們把先前的事情盡忘了還能遇上,大概說明以後的緣分還有很長吧。所以,急著說這些就多余了。”

舒令嘉說的尋常,但聽在景非桐的耳中,卻仿佛是許諾了一場一生當中做也不敢做,想也不敢想的美夢。

他的意思,是兩人未來的路還很長,也是承認了先前的緣分。

這樣一想,就仿佛轉眼間霧海浮花般的一生都水落石出,前路渺渺,卻盡生歡喜。

景非桐往日裏從容慣了,到了此刻,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是伸出手去,兩手握住了舒令嘉的手,忍不住捧到唇邊親了一下。

“你——”

舒令嘉嚇了一跳,頓覺臉上一熱,十分別扭,一把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他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十分跌份,於是強自鎮定道:“幹什麽啊,怪癢癢的。”

景非桐心裏極為高興,可以說他一生當中都很少有這樣的情緒起伏,不能自已時候,所以還是忍不住笑了。

他笑笑地看著舒令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不好意思,有點開心。”

舒令嘉把手縮進袖子裏,只覺得被他親過的地方很燙,還有種十分異樣的感覺,但他從來沒有見過景非桐這個樣子,也沒聽過他這麽直截了當地說上一句“開心”。

舒令嘉臉色幾番變化,終究也是一笑,說道:“哪裏就那麽高興了,聽不出來我在賴賬嗎?我的意思就是,以後你做什麽可都不算數了,甭想讓我報答。”

他想開上兩句玩笑,把兩人之間這種“怪怪”的氣氛扭轉過來,景非桐卻搖了搖頭。

“我何曾想過要你報答,我只盼著你能沒良心一點,安安心心地享受別人待你的好,對人別有那麽多的真心。真心多了,容易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