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九陌緇塵(第2/4頁)

但饒是如此,他腳下也不由連連後退,那老者則向前力壓,一攻一守之間,舒令嘉已經退出去了十余丈,後背重重靠在墻上,額角也已然見汗。

他用力握緊劍柄,此時方才有余裕朝旁邊看了一眼,驚覺景非桐竟不知去了何處。

舒令嘉將劍鋒一錯一挑,趁勢轉身,一個背手劍擋住了對方攻勢,同時飛身躍起,竟從那老者的肩頭上躍了過去,喊道:“師兄?”

景非桐沒有應答,對手的劍卻已經到了,舒令嘉順勢將自己的劍一豎,劍面不差毫厘,阻住了劍鋒,但同時又被向後逼退數步。

但即便如此,舒令嘉還是能夠感受到,對方並未盡全力,若不是他手下容情,恐怕此時這幾招之間,便能取了自己性命。

如此高手,乃是他生平僅見,即便是何子濯景非桐等人都有所不及,舒令嘉便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他一定是這秘洞之主留下的神識。

舒令嘉剛說了聲“前輩”,那老者卻忽然停劍,詫異道:“你為何不盡全力?”

舒令嘉自己覺得他已經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知道老者此問從何而來,感覺像是說自己表現不好的意思,有些在意,問道:“前輩是覺得我的劍法有哪裏不足嗎?”

那老者打量他片刻,忽然眉毛立起,勃然而怒,喝問道:“你竟然不記得?當年所學都盡數忘了,還受得什麽傳承!”

這一聲高喝宛若從九天之外傳來,使得舒令嘉不覺愕然,隨即便見對方一劍刺來,快的出奇,正正點中了他眉心之處。

沒有痛意傳來,卻仿佛一線冰涼,順著眉心之處直接擴散開來,傳遍周身,四下轉眼間天地已換,竟成了另外一片場景。

那是一間佛堂。

舒令嘉正對面的神龕中供著一尊菩薩像,端嚴坐於高處,眉眼微垂,慈和悲憫。

佛像之前的香爐當中,三柱檀香正在燒著,裊裊的香氣逐漸散開,一點一點,充溢至佛堂的每一處角落。

而舒令嘉自己,卻席地坐在窗下,一腿曲膝支起,一腿隨意伸直,背靠著墻面,搭在膝蓋的手裏還拿著一個酒壺。

他好像是剛剛喝完一口酒,嘴裏火辣辣的。

舒令嘉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麽地方,感覺自己仿佛是附在了什麽人的身上。

他看看上頭正對著的佛像,他覺得這人目前的舉動委實有些過於囂張了,要是被哪個和尚碰見,一定會掄起掃帚追著打。

剛這樣想著,旁邊的房門就被一下子推開,有個人走了進來,說道:“原來你在這,讓我好找!”

舒令嘉轉過頭去,朦朦朧朧的,像是心裏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又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聽到自己叫了一聲“師兄”。

那人走到他跟前看了看,便直接將舒令嘉的酒壺搶了下來,說道:“臭小子,還以為你跑到哪去了,可讓我好找,原來竟是躲在這地方喝酒!不怕被師尊發現了罰你抄經啊。”

他話中雖然帶著責備,語氣卻是十分親昵的。

他附身這人顯然並不怕這位師兄,被搶了酒壺之後,人還懶洋洋地坐著,頗有點恃寵而驕的意思,說道:“反正現在酒壺在你手裏,被撞見了就說你喝的。”

對方笑了笑,竟果然提起酒壺來,也灌了一口,說道:“那有什麽不成的?好兄弟有難同當。”

舒令嘉也笑了,拍拍身邊的地面,道:“坐下待會?”

那人便也在他旁邊坐下了,華麗的衣擺毫不在意地鋪展在地上,柔聲問他道:“怎麽,還沒做出決定嗎?心裏是不是很為難?”

舒令嘉“嗯”了一聲。

對方便捏了捏他的肩膀。

舒令嘉說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當初他們為什麽會拋下我。我娘明明說好了讓我等著回來找我,明明並沒有出事,為什麽就不回來了?既然根本就不想要我,我現在又何必接到個消息,就眼巴巴地趕回去?”

聽見從“自己”的口中說出這樣一番話,舒令嘉心底陡然一凜。

這是什麽意思?

他方才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附在別人的身上,經歷著某個陌生人的人生,因為在他記憶中,從來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認識這麽一個人。

——畢竟一只狐狸精,哪怕是再正經不過的狐狸精,多多少少都會對和尚的東西有些過敏的。

可是在舒令嘉的印象中,確實記得母親曾對自己說讓他藏好了等著她回來,雖然後面的事情舒令嘉已經全然想不起來了,卻正好能和此時的話對上。

這裏到底是假造出來的幻境,屬於別人的人生,還是真實發生的過去?

這位“師兄”又是誰,為什麽自己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此時的舒令嘉也並不是狐狸,分明已經是個少年模樣,這又跟何子濯帶他上山時的情況對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