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雨在密林的邊界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停滯。所有向下墜落的雨滴以某個平面為界線停留在半空,一道水幕般將血族隔離。

禁地裏沒有雨季。更沒有沾染晨露的花植。

雨聲被隔絕在外,像奏鳴曲乍停,一時之間還讓人有些許留念。

血族叢生的灌木較之前更茂密了一些。好像少了束縛,植物就更加放肆。

維喬萊爾在踏入結界的一瞬間就安靜下來,雖說他本來也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身上散發出的凝重與低沉讓氣氛更加焦灼。

這裏太安靜了。

沒有蟲鳴鳥叫,路過的幾座別墅也空空蕩蕩,無人居住。

血族並不是群居動物,孤獨使他們愉悅放松。但越來越多被遺棄般的莊園讓維喬萊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聞到了嗎?”安德烈問。

維喬萊爾點頭,遙望至遠方高聳的寢殿。

空氣中混雜著不同血族的味道,他們來自各大家族,血脈純正,氣息張揚。這些味道交融在一起,踏過一個又一個私人領地,大軍一般前進。

出征的不僅僅是人類。

“艾德裏安不會做這種蠢事。”安德烈說著,為鼻尖捕捉到的一絲血腥氣而皺眉,“更別提這裏還有他的血液的氣息。”

“暴亂。”維喬萊爾輕聲說了兩個字,朝寢殿的方向快速前行。

去掉優哉遊哉的偽裝,優雅冷峻的血族是一台優良的戰鬥機器。任何可能潛藏在灌叢與別墅內的血族都被忽略,因為維喬萊爾在瞬間釋放出的威壓足以讓一只三代血族忌憚,讓低級血族無法動彈。

安德烈緊隨其後,路邊折斷的花草,遺棄在灌叢中的木牌都被他看在眼底。

顯然血族經歷了一場不算友好的爭執。而在駁雜的氣味裏,他只嗅到了寥寥幾人的血液味道。

兩個屬於算不上高貴的家主,另外兩個則屬於科爾與艾德裏安。

在維喬萊爾踏足血皇宮殿前的花園一瞬間,兩面高聳的雕塑轟鳴,石頭碎出裂縫,迎面砸下。

維喬萊爾及時止住身形,看著雕塑變成一堆廢石。

這樣聲勢浩大的攻擊不會對血族造成任何傷害,耳邊充斥石頭滾落的巨響。轟鳴中,維喬萊爾向左前方淡淡地一撇,轉眼消失在原地。

灰塵落下。在輕微的靴底踩踏聲中,尖銳恐懼的哀叫響了起來。

維喬萊爾的右手卡住一個中年男人的脖頸,他素白的手看陷進男人有些“豐滿”的脖頸皮肉裏,顯得格外無力與纖細。然而男人瞪著眼睛,眼球突出,青筋直露。

吸血鬼不會因為窒息而死亡,但卻會被有力指抓扯下頭顱。

“呼——饒了我!陛下——呼——!”男人喘著粗氣,手指卡進維喬萊爾如石頭般堅硬的手指縫,企圖讓危險離自己遠一些。

“什麽人?”安德烈嗅了嗅男人的氣息,對這個味道與相貌都平平的血族沒有任何印象。

“最近興起的小家族家主,伍爾夫。是最早叛出族群,追隨加文的人之一。”維喬萊爾說。

聽到維喬萊爾準確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與陣營,伍爾夫圓潤的臉更蒼白了,像極了豬圈裏被養得腦滿腸肥的肉豬。

“不……不!陛下,我那……只是權宜之計!什麽加文,根本就不配當血皇!我是……我是潛入內部好為您打探消息!”伍爾夫被掐得喉嚨不適,漲紅了一張臉才說出一段諂媚的話。

然而無論是維喬萊爾還是安德烈都沒有與他周旋的興趣。

在伍爾夫試圖再露出一個低微的笑容時,他半笑不笑的僵硬唇角就停滯了。

一股強勢,毀滅性的精神力量籠罩著他,他的眼瞳裏只有維喬萊爾那雙如深潭一般的瞳孔,像無底的深淵,誘人又危險。

伍爾夫本能掙紮了片刻,手指扣住維喬萊爾德手腕,指甲只伸出一半,連在維喬萊爾蒼白的皮膚上留下紅痕都未能做到就不再動彈。

維喬萊爾丟下伍爾夫沉重的身軀,他直接暴力讀取了伍爾夫所有的記憶:“他知道的不多。反叛的貴族聯合起來彈劾血皇,要以血皇為祭品對人類宣戰。他只是加文那裏說不上名字的小人物,想要在此守株待兔,抓住其余人向加文邀功。”

安德烈聞言皺起眉:“加文知道我們要來?”

“不是我們,是我。”維喬萊爾看了看軟到在地,毫無意識的伍爾夫,直接將他苟延殘喘的靈魂攪了個粉碎。

堆積的廢石在維喬萊爾的凝視下紛紛讓開道路,在離開前血族們做了清理,踏入血皇宮殿的一瞬間,駁雜濃厚的味道撲面而來。

珍貴的油畫被撕破,珍藏的長劍被盜走。

安德烈環顧這片廢墟,回味著維喬萊爾的話,冷笑道:“祭祀?一群嗜血的怪物要去哪裏求神靈庇佑。這群蠢貨是喝畜生血喝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