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沃爾德倫的私人居所不怎麽起眼。安德烈與艾德裏安探查時記下了藏有符咒的灌叢的位置。但即使如此要帶著人類行走也需要格外小心。

萊恩斯比一般的人類更難纏。

安德烈本打算在夜晚獨自出門,卻被窗邊假寐的獵人抓了個正著。不僅猜到了他會偷偷出去,還算準了他會以蝙蝠的形態走窗戶。

比起另一邊趴在咒術書上累得暈過去的艾德裏安,萊恩斯更像一只敏銳的吸血鬼。

“自不量力不是什麽值得贊頌的品質,萊恩斯。”安德烈扒開灌叢,對身後的獵人說。

“你太過緊張了,安德烈。”萊恩斯說,“如果一切做法起源於感情,維喬萊爾反到更安全一些。”

草葉被撥動的窸窸窣窣聲音變得更細微了一些。

萊恩斯感覺到從安德烈身上突然散發出的低氣壓,他沒有血族讀心的本領,卻能感受到安德烈的沉郁。

“你不了解沃爾德倫。”安德烈說。

萊恩斯等待安德烈對沃爾德倫的更多解讀,留給他的卻只有前行的背影。

“不僅沃爾德倫,對於你的過去,我都不了解。”萊恩斯在安德烈背後說,“如果你願意講給我聽,我會很感激。”

“對別人的過去刨根問底同樣不是什麽值得推崇的行為。”安德烈回答,“不要用常人的心態理解沃爾德倫,即便是愛情,在他手裏也會扭曲成下水道裏的腐肉。沒人應該承擔那樣惡心的感情。”

舊宅邸出現在眼前,萊恩斯沒有繼續關於沃爾德倫的討論。

古建築死氣沉沉,枯枝下連倒掛的蝙蝠都不見蹤影。

“維喬萊爾的氣味。”安德烈向古堡頂端看去,“沃爾德倫有一處藏寶閣,用於珍藏為數不多的,讓他有興趣的玩具。直到我殺死他之前,那裏都只擺放了一只從小攤販那裏買來的花瓶。”

“其他的‘玩具’不是被他弄壞了,就是被丟棄了。”安德烈推開門,“一個把人關在藏寶閣的瘋子,會懂得怎麽溫和地表達愛意嗎?”

大廳裏鴉雀無聲。沉重大門與地板造成摩擦聲沒有驚擾宅邸的主人。

太安靜了。

“上去。”安德烈略帶疑惑地向頂層看去,厚重塵土幾乎掩蓋了所有氣味。但他能夠分辯出沃爾德倫的味道。

沃爾德倫和維喬萊爾,就在這裏。

萊恩斯將銀槍上膛,跟隨安德烈去往藏寶閣。

說是藏寶閣,其實只是獨立出的房間,沒有雕花沒有符文。樸素的好像海邊漁民的草屋。

血液獨有的土腥味從屋內蔓延而出,還帶著一絲腐敗的氣味,混合詭異的香氣。

萊恩斯用匕首撬開門鎖,通過匕首傳達手掌的力度有些過輕。他看向門的邊緣,門鎖已經古舊生銹,半半拉拉地掛著,刀刃很輕易就能別開。

這種不設防的姿態讓萊恩斯皺了皺眉。

腐敗血液的味道更加濃烈,粗糲的喘息也變得清晰。

安德烈推開門,猩紅的眼睛在尋找到目標後停頓下來。

那只破敗的廉價花瓶還被擺在置物架上。孤零零的一支,落滿了灰塵。

房間正中央是消失了許久的血皇——維喬萊爾。他的臉色慘白,脖頸處有兩處還未愈合的血洞,呈現灰粉色。血液順著右手淌過指縫,侵染腹部。那股奇妙的腐敗的味道就是由此發出。

除了粘稠的,腥臭的血液,維喬萊爾手中還握著一柄鑲嵌寶石的匕首。匕首的尖端沒入沃爾德倫的左胸膛,準確地刺入心室,沒有一點猶豫。

對於安德烈與萊恩斯的到來,沃爾德倫沒有分出任何一點目光。

他緊緊盯著維喬萊爾閃爍著紅光的瞳孔,扯起嘴角:“你的眼睛,血紅色的,和所有追尋欲望的血族一樣,是紅色的。”

“維喬萊爾,我們都是被詛咒的生物,沒有救贖或是終結。”沃爾德倫沙啞得笑起來,“族群不是我們的歸宿,死亡不是我們的終點。你和我一樣,在無處可尋的需求中茫然。”

“我從未否認欲求的存在。但被欲望所指派的野獸,我不是。”維喬萊爾拔出匕首,暗紅發黑的血液從傷口出緩緩流出,“血族不是高貴的生物,沃爾德倫,你只是不願承認自己的傲慢與失敗罷了。”

沃爾德倫渙散的瞳孔緊縮,胸腔被維喬萊爾破開,利爪肆意的攪動血肉。疼痛未給沃爾德倫帶去任何新鮮感。重傷或者死亡是他體驗過多次的老舊貨物。除此之外更新奇的感受在他空曠的胸膛滋生。

維喬萊爾沒有尋找到心臟,沃爾德倫的身體裏只有陳舊的臟器和血肉,被安德烈掏出的心臟也沒有再生。他略顯疑惑地看向沃爾德倫。

“血族終歸會迎來滅亡,維喬萊爾,你在保護的東西只是一攤腐敗的垃圾。在舊王死去後就開始爭奪權力的肮臟老鼠,憑什麽獲得你的忠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