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馬車清晨出發,傍晚時分仍停在酒館旁,馬匹悠閑地吃著草。

萊恩斯手邊一杯啤酒還剩一半,他跟柱子一樣在酒館呆了一天,老板娘頻頻打量著這個大胡子窮酸老頭,鄙夷又冷漠。

這家小酒館鄙陋不堪,客人們麻布衣服沾著臟灰酒漬,汗液油汙長時間堆積,散發出難聞氣味,配上劣質漢堡與啤酒,一股子頹喪貧窮的景象。

南區繁華,卻不是每個人都繁華。

酒館主要為窮人,苦工提供歇腳地,老板娘四五十的模樣,尖酸刻薄,倔強地穿著一身被染成灰色的臟裙子,走路時要扭著腰肢。

那些衣著破爛,指甲縫裏藏汙納垢的男人們看夠了家裏老實的妻子,被已經步入衰老的老板娘身上刺鼻的香粉和臉上卡粉的脂粉所吸引,酒館裏不時傳來低俗笑罵。

“哎哎,今兒不是加裏老頭進城的日子嗎,他那個好看氣質好的貴族情婦呢?怎麽沒見吹啊!”一個絡腮胡大喊喝醉了,一邊咬摟老板娘一邊嚷嚷。

“手不要就剁下來做肉餡。”老板娘拍開絡腮胡,手指點向窗口的萊恩斯,“貴婦的情哥哥換人了,那邊坐著呢,馬車還在外面停著。”

絡腮胡喝得暈暈沉沉,聞言嘿嘿一笑:“加裏那個腦子進了蛞蝓的蠢蛋,哪有貴婦跟著他,還天天吹有情人陪他進購食物,送他手絹!明明每月就在這破酒館睡一天喝一天,呸!”

“我看是單身漢窮瘋了,見著個女人就有幻想症。”老板娘淬了一口,對這個加裏頗有不滿,“哎太陽落山了,我們貴族小姐要來了,每天都這個點,集市都結束了,這是會情郎去了吧!”

老板娘嘟囔著,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回避著什麽。

她剛扭著腰走進吧台,破酒館的木門“嘎吱嘎吱”被推開,曼達提著滿滿一籃子東西朝萊恩斯笑笑:“久等了,路上摔了一跤,東西落了一地。”

“哎呀,夫人您可是每月都摔一跤,要麽摔跤,要麽有小偷,要麽被淋了水!”絡腮胡看見曼達眼睛直勾勾的,輕佻地說,“您那位借口找得真不好,要不來找我?我保準教您怎麽講個好借口。”

曼達雲裏霧裏,對一聲酒氣的下等人很是厭惡,冷冷看了一眼絡腮胡招呼馬夫快點離開。

萊恩斯去吧台付錢,回來時仔細打量曼達。

南區集市的熱鬧程度不是北區可比的,貴族從來不去湊熱鬧,因為人多雜亂,上好的裙子禮服走一遭下來都要沾上臟汙。但曼達此時衣著整潔,發絲都不怎麽淩亂,看起來精神好極了。

“沒多長時間,夫人快上車吧。”萊恩斯說。

曼達點頭,踏上馬車,催促馬夫快些回去,馬修要擔心了。

萊恩斯應了一聲,揚起鞭子,不斷打量四周。

安德烈沒有回來。

一百多年歲月裏,萊恩斯幾乎永遠與血族打交道,他擁有比尋常獵人更敏感的嗅覺與感覺。

他身邊沒有血族的氣息。

在臨行前他與安德烈說過不準擅自行動,曼達回來無論什麽情況安德烈都要跟上。雖不排除安德烈不聽話的可能性,但萊恩斯依舊無法安心。

馬車回去的時間比來時縮短了一半。

馬修早早候在別墅外,望夫石一般等著歸家的馬車。

曼達下車和馬修擁抱,將籃子遞給丈夫,回屋休息。

“安德烈回來了嗎?”萊恩斯坐在馬車上,手裏掂著鞭子問。

“今天一天都沒有看到安德烈先生。”馬修說,“有什麽異常嗎?”

“看好曼達,我出去一趟。”萊恩斯解下韁繩,身子躍起跨上馬匹向鬧市奔去。

俱樂部夜晚不休憩。這裏有太多紙醉金迷,睡眠對一些貴族來說是人生的浪費。

舞場,酒吧,射擊場推拿館都熱鬧非凡。

整棟大樓只有一處地方寂靜無聲——剛送走今日唯一客人的心理診室。

安德烈倒掛在吊燈的水晶吊墜上,爪子被燙得有些不舒服。

親王大人現在心情十分不美麗,靈動的小眼睛一片陰沉,看起來很想把這棟破樓給掀了。

化作蝙蝠後的血族氣味級淡,蝙蝠形態的血族能力最弱,相應的要想發現這些蝙蝠的異常也很艱難。

侍從擡著沉重的籃子,體力耗費許多,又是個普通人,壓根沒看出在中間擋路的小蝙蝠有什麽不對,所以他只是放下籃子,把蝙蝠趕走了。

安德烈想到這裏,隨即咬牙切齒。

侍從是個普通人,但他身上帶著不少陣法聖器,所有東西都刻入侍從骨血,不需要他主導,遇到血族就會直接發動。

侍從揮出的手蹭到了蝙蝠翅膀上的細絨毛,隨即他體內的陣法感應到了微弱血族氣息,開始運轉,將毫無防備的蝙蝠拍在了墻邊上。

屋內眾多銀具已經壓制安德烈,又處在蝙蝠狀態下,堂堂親王竟然真的被人一掃給掃地頭腦昏沉,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