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下來的詢問並無太多線索。

特裏的死亡發生在半夜,除了偶然目擊了爭執仆人,最可疑的就是西蒙和管家的說辭。

萊恩斯後來問起了西蒙他說的那個怪夢。這次卻有管家在一旁作證說西蒙當時身上沒有血液,只是一直神經質地漱口,洗手。

一天的詢問下來,案件沒有太大進展,反而更加撲朔迷離。

“怎麽看?”萊恩斯做好記錄,隨口問安德烈。

“西蒙的嫌疑基本由那個管家洗清,沒有其他目擊證人,不能完全擺脫嫌疑。”安德烈說,“但是看起來老管家除了隱瞞日行者這件事以外,並沒有撒謊。”

“日行者沒有預言的能力。”萊恩斯皺眉看關於西蒙的記錄,“並且按照時間線來看,西蒙做夢時,兇案正在進行或者是已經完成,有什麽法術能做到這種事嗎?”

“聽起來像靈魂出竅。”安德烈挑眉,“不過這是神話故事裏的情節。簡單來說,無論是血族還是人類應該都沒有這種能力。”

“不過。”安德烈話鋒一轉,說,“血族擅長誘惑和控制。人類的心靈是血族的玩具。依靠催眠修改或者插入一段記憶並不是什麽難事。”

“所以有人潛入了西蒙的房間,為他安排了一段殺人體驗。”萊恩斯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插手人類記憶可不是低級血族能做到的事情。”

安德烈不置可否。

莊園不僅出現了日行者,甚至可能牽扯到一位高級血族。萊恩斯的臉色顯得不太好看。

“去看看特裏的屍體。”他收拾好記錄,放在文件夾裏,招呼安德烈。

安德烈顯得興趣缺缺,身子仰在單人沙發裏,慵懶得像午後睡醒的彌撒。

“我記得您有至少兩位驗屍官,探長。”

一整天的詢問很是耗費心神,哪怕是吸血鬼,也不願意欣賞一群人類重復說一件事。更何況時不時還要陪著獵人演戲。

萊恩斯站在門邊,拽著鍍金門把手拉開半扇門看著沒骨頭一樣的吸血鬼說:“消極怠工要扣獎金。以及幫你養貓的福利也一並去除。”

金幣不能打動高貴的吸血鬼的心,但養貓可以。

為彌撒吃熟食操碎了心的安德烈在沙發裏留戀了片刻,優雅地起身說:“去工作吧長官,我準備好了。”

萊恩斯依舊面無表情,在轉身出門的前一刻,嘴角及其微弱地揚起一個弧度。

挑釁,加戲謔。

盡管不想承認,但安德烈把那個詭異的笑看得一清二楚。他嘆了口氣,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把彌撒扔進黑森林自生自滅這件事。

特裏沒有家人。

這位天才釀酒師行蹤成謎,孤身一人在南區和莊園混得風生水起。死去後,如同照應他的生前一般,更是無人過問。

沒有人認領的屍體被放在莊園的冰庫裏。

西蒙搬空了最偏遠的一處酒窖,用冰塊保存屍體。

酒窖離莊園很遠,裏面存放的是些劣質葡萄酒。黴味和灰塵混著冷氣充斥在地窖,顯得有些陰森。

偌大的空間裏放著一口粗制木棺材,裏面埋著冰塊,上面還躺著一個人。

安德烈看著這詭異的場景,忍不住說:“還挺有氣氛,如果葡萄酒的香味再濃一點,棺材好一點的話,我不介意在這裏睡個覺。”

萊恩斯走近棺材,用隨身的匕首撬開釘子,露出了裏面的屍體。

在仔細端詳了釀酒師的遺容後,他無比真誠地說:“不想打攪你的樂趣,但是你確定要和這種人同棺共枕嗎?”

屍體被冰塊鎮住,但死得太久了,屍斑已經出現,且還是有一定程度的腐爛。

驗屍官已經初步驗屍,報告就在萊恩斯的屋裏躺著。因此警局的人也沒有阻止用冰塊保存屍體的做法。

特裏的死相並不體面。

仆人們似乎很莊重地將屍體裝進棺材,特裏躺得很平整,正面朝上,雙手交叉在前,看起來像虔誠的信徒。

但可惜的是,他的面部一片模糊。除了腐爛的皮肉和淤青外,嘴唇的位置幾乎被割開,皮膚松弛,像沒牙的老人。裸露的胳膊和臉頰還有不輕的燒傷。

安德烈看了一眼略顯猙獰的屍體,跨過棺材走近萊恩斯。

“能和我同棺共枕的,除了彌撒應該不會有第二個活物。”他說著鼻尖湊近萊恩斯,金發垂在臉側,率先挨到萊恩斯的臉頰。

柔軟的金線如同冬天的風,寒涼地拂過萊恩斯。

安德烈的手攀上獵人腰間,修長有力的指節靈巧上升,劃過胸膛,在口袋裏拿出了兩只手套。

萊恩斯似乎並沒有被安德烈的挑釁所影響,淡定後退一步,拿出另一雙手套,一邊戴上一邊冷冷地說:“眼下這位先生看起來不太像活著的樣子。”

身邊人戴手套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