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羊與牛(第2/3頁)

屋內很黑,只有一束光從他背後的窗子照過來,能清晰看見灰塵在空氣中亂舞。他迅速打量周圍:十幾個立式鐵櫃子放著,中間則是一條木質長椅,墻上掛著幾件藍色的工作服,地上有鞋套,全都落滿了幾厘米厚的灰塵。

這是個更衣室,難怪要用紙遮住玻璃。

路迎酒正想拉開門去走廊,突然光線一暗。

在他身後,敬閑也翻窗進來了。

他說:“你怎麽也來了?”

“外面待著多無聊。”敬閑一笑,“走走走。”他拉開更衣室的門,那外邊更是半點光都沒有,他回過頭向路迎酒伸出手。

路迎酒:“?”

敬閑說:“我從夜視能力好,在黑暗裏也看得清,牽著我你就不怕撞到什麽了。”

路迎酒:“……”

他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那明亮的光輝瞬間照亮了黑漆漆的走廊,然後他以微妙的眼神看了眼敬閑:“謝謝不用了,我有手機。”他還把手電筒的符號給敬閑看,教他,“你點這個,就能用了。”

敬閑:“……”

他是完全忘了這碼事,咳嗽一聲,也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

去到走廊,路迎酒在前頭走,敬閑在後頭跟著。

這走廊比他們想象得要繞,也不知道怎麽設計的,要繞一大圈才能回到正門口。路迎酒左右打量,用光照著沿路的標牌,他們依次路過了消毒池、廁所、檢疫室和屠宰車間。所有門都緊鎖著,透露出冰冷的拒絕。

敬閑邊走邊說:“你之前說的陳家的‘織雲術’,是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有什麽寓意嗎?”

“哦。”路迎酒說,“傳聞說,陳家有位名叫‘陳織雲’的先祖。她善於紡織與刺繡,但是家境清貧,住在亂葬崗旁邊的一個小草屋。亂葬崗時常有暴露在外的屍體,無人掩埋,有一天陳織雲路過,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被拋屍於野。她見女子生得漂亮,突發奇想:‘要是我也有這般容貌,那該有多好?’”

他繼續說:“於是,陳織雲把屍體搬回家,拿小刀割下她的臉。她有一雙巧手,縫縫補補了一圈,就把那張人皮蓋在了自己臉上,對著鏡子一照,竟然光彩照人。”

“之後陳織雲受到了歡迎,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新來的,對她是前所未有的好態度。但是,人皮的保存時間很短,很快她的這幅面孔就腐爛了,陳織雲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陳織雲,走過街上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們拐過一個轉角,迎面而來的是刀具消毒間。

敬閑問:“所以,陳織雲就想再弄一副好皮囊回來?”

“對。”路迎酒點頭道,“她之後天天去亂葬崗,不但撿外頭的屍體,還去刨別人剛埋下的。她幾乎把能找到的女屍,臉全部割下來了,拿回家細細描畫。死者大多臉色青白,她就用自己的血當顏料,為她們上胭脂、點絳唇。”

說完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眼,身後還是空蕩蕩的走廊。

“怎麽了?”敬閑問。

“有東西跟著我們,不是人。”路迎酒說。他講出這句話時語氣是十分放松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他看了眼敬閑,揶揄道,“別告訴我你沒發現。”

敬閑理直氣壯:“沒有,我沒發現。”

路迎酒笑了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手機的光打過走廊,他們走過刀具消毒間了。

路迎酒繼續講故事:“最困擾陳織雲的一點是,她沒辦法讓一副面容,保持較長的時間。她永遠都是在換面具、換身份的,但是她渴望的是穩定而富貴的生活。於是,她試著割下屍體其他部位的皮膚,自己在上頭描畫——就像是《聊齋志異》裏的‘畫皮’一樣,慢慢勾出精致的眉眼。”

“她最後成功了,靠著一張好臉嫁了當朝的大官,從此順風順水。和傳統的靈異故事不同,沒有哪裏冒出來的道士揭穿她的謊言,她做人皮面具的手藝流傳下去,也被稱為‘織雲術’。”

“聽起來很有意思。”敬閑說,“要是有機會,我想親眼看看。”

“說不定今天就有機會。”路迎酒把手機的光往上打。

只見“刀具消毒間”那個標牌,還掛在他們頭頂。

他們走了那麽久,又走回來了。

鬼打墻。

此時,消毒間的門無聲地開了。路迎酒也不顧忌什麽,直接走進去。

大部分器材已經搬走了,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紫外線刀具消毒櫃和幾張放在角落的桌子。消毒櫃大概有半人高,陰氣就是從裏頭傳來的。路迎酒拉開了消毒櫃,只見裏邊,放著一個牛頭。

——說是牛頭,其實不大準確。

牛頭上沒有毛,看質感,完完全全是人的皮膚,在手電筒的照射下,能清晰看到皮膚的紋理和細小的汗毛,顏色和肌膚一樣。就連眼睛都不是巨大的牛眼,而是狹長的人眼,黑色瞳孔渙散了……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