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柯銘剛完成了一個環節的錄制,被助理圍在休息室裏,正拿著手機刷微博。

他看見門口的人影,愣了下,忙扔開手機過去:“哥?你怎麽來了?”

隋駟朝他勉強笑了下:“小銘。”

柯銘已經看見了微博,他大致知道始末,沒多說,先拉著隋駟坐在沙發上,讓助理給隋駟沖了杯熱咖啡。

這間休息室是專門配給他的,裏面全是他的人,沒人會把話傳出去。

柯銘讓其余人出去,自己把門關嚴,轉回來,在隋駟正對面的沙發裏坐下。

“事我都知道了。”柯銘說,“哥,你打算怎麽辦?”

隋駟沒立刻開得了口。

他活了這些年,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要做這種事,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僵硬地曲了下,反復神經質地摩挲了幾次。

面前的人是柯銘。

他們在一起了這麽久,以後也還會在一起,再過段時間就會結婚。

他不會讓柯銘吃虧,他想。借的錢哪怕結婚了他也會還上,也可以按銀行利息算,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還。

隋駟低下頭,喝了口咖啡,苦澀滾熱的液體順著喉嚨被吞下去。

“小銘……”隋駟澀聲說,“你手裏有余錢嗎?”

柯銘頓了下,沒有立刻出聲。

“算我借的,按貸款利率算。”

隋駟不等他開口,又立刻補上:“我現在手頭的錢實在不夠用了……我本來不想找你的,你也看見微博了,工作室拖欠了喻堂不少的工資。”

隋駟這些天不知道抽了多少煙,他神色憔悴,嗓音啞得不行:“我沒想欠他的錢,我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一回事。我打算等過段時間資金周轉過來,就給喻堂賠償款的,現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我沒辦法……”

“哥,哥。”柯銘輕聲打斷他,“你先別急。”

“錢的事……等會兒再說。”

柯銘按住隋駟的胳膊,手上用了點力。他已經逐漸理順了思路,語氣流暢起來:“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隋駟勉強定下心神,停住話頭,擡頭看著柯銘。

柯銘問:“合同和工資有問題的事,喻特助以前和你說過嗎?”

“沒有。”隋駟閉了閉眼睛,他頭疼得厲害,“我不知道……他從不和我說這個。”

柯銘:“那為什麽說是你的問題?”

隋駟愣了下,看向柯銘。

“你根本就不擅長工作室運營,你對工作室和團隊的事都不了解,不清楚裏面運行的具體章程。”柯銘說,“當初工作室運行,你不是全權讓喻堂負責了嗎?”

隋駟聽著他的話,喉嚨無力地動了動,側開視線:“……是。”

上一次,柯銘其實也說過,他對工作室和團隊的流程不熟,根本不清楚裏面的門道。

他那時候還想反駁,還想告訴柯銘,就算不熟也能現學。

喻堂雖然離職了,但依然給他留了一套運行工作室的完整章程,他現在從頭開始學,是晚了點,可也來得及。

……

但這些天一件事接著一件事,柯銘又一再這麽說,他竟然也隱隱像是被說服了。

要在娛樂圈裏做工作室,就要應付那些彎彎繞繞的門道。要理順盤根錯節的人脈,要逢場作戲、能伸能屈,要摸清暗流湧動的潛規則……

他或許的確天生不擅長這個。

“是喻堂全權負責,這些年每個月只拿這麽點錢,喻堂會不知道自己的合同有問題?”

柯銘輕聲說:“他為什麽不跟你提呢?”

“他沒提出來。”柯銘說,“不就是不想要嗎?”

“這個責任為什麽要你來負?”

他靠舞台維持熱度,要養護嗓子,不能喝刺激性的東西。柯銘捧著溫水,垂下視線:“自己都不知道去爭、去要,被別人拿走了他的那一份,不也是他自己的問題嗎?”

隋駟沒能答話。

他本能地覺得柯銘這話有些偏激,可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這些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隋駟腦子裏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他比平時額外多花了些力氣,才從這套邏輯裏清醒過來:“小銘,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隋駟擡手,扶上柯銘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成長經歷……我知道。你對我說過,要活下來,這種事是必須做的。”

“你在孤兒院長大,在你們的規則裏,這是很正常的事。”

隋駟說:“可喻堂不一樣,他——”

柯銘低聲問:“他不一樣?”

“全網都知道他是我的助理,知道他是我的法定配偶,怎麽能一樣?”

隋駟有些無奈,苦笑了下:“我沒法這麽對公眾說,小銘,我會被他們噴退圈的。”

柯銘垂著頭,在他掌下沉默地坐著。

隋駟看不得柯銘這樣自棄的架勢,暫時打消了糾正柯銘這些偏激想法的念頭。他照顧柯銘已經成了習慣,哪怕在這種時候,也依然盡力放下了自己那些糾纏不清的麻煩事,輕輕拍了兩下柯銘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