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俞堂站在門口,沒立刻進辦公室。

他一路跑著過來,為了不穿幫,特意叫系統提前收好了投影。

按照過往慣例,俞堂也知道,在辦公室見不到他的人,隋駟多半要生氣。

但眼前辦公室裏的情形,未免還是有點詭譎了。

俞堂扶著門框,一時不知該不該進去打擾。

他這一猶豫,落在隋駟眼裏,就成了喻堂對電擊器無法抑制的本能畏懼。

“不要緊……喻堂。”

隋駟出聲,他嗓子啞透了,吐字沙得發澀:“你——”

他不是有意打開的電擊器開關,想問喻堂怎麽關上這見鬼的東西,說到一半,卻發現問了也沒什麽用。

他根本動彈不了。

電流精準控制在不造成不可逆身體損傷的臨界點上,激烈的痛楚讓隋駟眼前一陣陣泛白,手腳發軟,沒有半點力氣。

電擊器就是為了懲罰人專門設置的,一旦打開,沒有別人幫忙,自己根本沒辦法關上。

“喻堂。”隋駟怕嚇到他,盡力緩和語氣,“我不知道怎麽關這個,你過來……幫我關一下。”

喻堂站在門口,定定看著他,臉色微微泛白。

隋駟快沒力氣說話了,他看著喻堂,啞聲催促:“快——”

隋駟嗓子裏全是血腥氣,還要再出聲,喉嚨忽然一梗。

他想起當年的休息室。

喻堂被經紀人懲罰,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隋駟記得,那次是因為喻堂每次和合作方說話都太緊張,吐字表意不清,練了很多次,怎麽都改不過來。

隋駟看著經紀人把喻堂帶走,心想無非是訓幾句話,再增加強度多練幾回。

他回休息室的時候,喻堂蜷在屋角,像是沒有力氣,水撈出來的一樣,全身都在輕輕打顫。

“隋老師,隋老師。”

喻堂發著抖,他的目光甚至已經有些隱約渙開的茫然,卻依然努力伸手,去捏隋駟的一片衣角:“幫幫我,我……”

喻堂定定地看著他,臉色白的透明:“我很疼……”

隋駟沒看出喻堂身上有什麽問題,覺得喻堂是在說謊賣慘。

他一向不喜歡這種人,冷眼看了一會兒正在做戲的喻堂,把衣角扯回來。

……

隋駟用力閉上眼睛,忽然後悔得厲害。

那是喻堂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他幫忙。

喻堂再沒對他說過自己很疼。

腳步聲從門口進來。

喻堂回過神,顧不上別的,快步過來扶住他,伸手關掉了電擊器的開關。

“別亂動!”隋駟心頭一懸,看著喻堂扶住自己的手,“小心——”

電流不分人,不做好絕緣措施就貿然接觸,難免也要被電流波及。

隋駟蹙緊眉,他聽聶馳說了喻堂有多怕這個,回頭看喻堂:“你沒事?”

俞堂正嚼著系統緊急塞的防電擊泡泡糖,不太方便說話,擡起眼睛,露出溫溫的疑惑目光。

隋駟稍稍松了口氣,心底卻更沉。

喻堂關掉電擊器的時候,他看見了顯示屏,現在的電流強度只有一級。

喻堂對這樣的電流沒有反應,只有一個答案。

喻堂早習慣了。

“為什麽瞞著我?”

隋駟嗓子啞透了,語氣發沉:“這不可能符合勞動法規定,為什麽不申請勞動仲裁?”

喻堂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端了杯水過來,小聲問:“什麽?”

隋駟迎上喻堂的視線,閉了下眼,沒再立刻說下去,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

喻堂學歷太低,知識面窄得不可思議,跟著工作室做的這些年,也只接觸了娛樂圈裏有限的那點車軲轆事。

隋駟換了個說法,用他也聽得懂的措辭,耐心解釋:“你的工作合同裏,那些條款,翻一翻,不可能允許他們這麽對你……”

喻堂猶豫了下,把話咽回去。

隋駟不喜歡看他這樣,皺了皺眉:“想說就說,怎麽了?”

喻堂輕聲說:“我沒有工作合同。”

隋駟愣住。

“來公司的時候,您正在籌建獨立工作室,就沒給我簽公司的合同。”

喻堂解釋:“後來工作室成了,我上面沒有更高的直屬領導,也不好自己給自己打合同……”

“那時候,經紀人懲罰我。”喻堂溫聲說,“其實是為了針對您。”

隋駟喉嚨發僵,他不知道喻堂怎麽忽然說這個,張了張嘴,聽見自己問:“什麽?”

“合同要到期了,您要獨立發展,公司一定不願意。他們不能拿您怎麽樣,就會針對您身邊的人……還好,當年您沒受到什麽影響。”

喻堂起身,取了條幹爽的毛巾,快步回來,放在隋駟手邊。

“是我的過失。”喻堂說,“這些年,公司方面的動作都是我個人單獨應對的,沒有及時培養能補缺的副手。”

喻堂回到辦公桌前,把弄亂的東西收拾整齊,他垂著視線,顯得很溫順:“我會盡力保證平穩過渡,但等我退下來,工作室難免會有一段時間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