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夏清正怒不可遏道:“只不過是海外同胞們捐助孤兒院,哪有你們想得這般肮臟?韓國拍了個熔爐,讓多少人對孤兒院充滿了這樣偏見?我們是被愛和責任感驅使,而非被金錢和誘惑,這位律師,我看你也不過是二三十的年紀,不要想要通過社會話題炒作自己的身價,你只會讓社會上的愛心人士寒了心。捐錢就是要侵-犯兒童,被捐贈就是販賣小孩?這世間哪有這樣的荒唐事!”夏清正漲紅了臉,像是真的被冒犯到了似的。

“所以您認為,他們與您素未謀面,只是處於愛心捐贈了您的孤兒院?”

“是的。”

江嶼笑道:“那他們是否得知您經營的並非合法孤兒院?”

夏清正來不及說話,便聽江嶼笑著問道:“如果您以孤兒院募資為由,接受了數百萬的捐贈,這足以入罪詐騙和非法募資,如果那些與你並無交情的愛心人士明知你無證經營,仍要給你巨大數額的捐贈的話,又有太多巧合無法說明,首先捐贈賬號全部為海外賬戶,其次數額不小,再次他們從未對你的經營提出質疑。難道一百多位海外同胞都這麽沒有防人之心且不走正當捐贈道路嗎?我想,這對於海外同胞的汙蔑著實太過了。任何捐贈方應該並且有權利檢查被捐助方資金運用的報告,難道偏偏在您這裏,這一百多位愛心人士統統忽視了這樣的權利和義務嗎?”

“這種巧合我怎麽解釋?”

江嶼道:“尼采曾說,一切偶然皆是必然。如果您無法解釋這麽多的巧合,恐怕我們也不得不懷疑你的偶然。”

夏清正雙手握拳,顫著聲音,悲戚道:“證據呢?你沒有證據就能這麽懷疑一個年過半百,被自己最愛的學生恩將仇報的老人?”

江嶼剛想反駁,卻聽一直沉默的周溯息突然道:“你要證據?”

江嶼眉頭一皺,走到周溯息身旁,對他說“還沒輪到你發言”,然而周溯息卻不顧法官的警告,走到夏清正的面前,道:“那一百多個賬號,每個賬號,每個賬號背後的人是誰,我都清楚地記得。你要不要我當庭背給你聽?第一筆是浩峰集團董事長郝萊,第二筆是藤美醫藥的法務處處長周順慶,第三筆是H市省委副書記……後面的記者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你們只要順著他們開戶的日期和注冊公司名去查,一定能查到這些人。一共105個人,我通通記得,一個不落。”

話音落下,全場沸騰,徐衍昕還沒找回自己的表情,便聽到了隔壁記者難以遏制的驚呼。徐衍昕望向周溯息,他還是那張懦弱溫順的臉,就像迷路的孩童,永遠帶著一絲迷惘,即使說出了如此決絕狠辣的話語,仍然止不住他眉梢的顫動。迅速反應過來的安保拽住周溯息的手,扭著他的手臂讓他坐下。

而夏清正顯然被他突如其來的癲狂嚇到,卸下了那張溫潤悲情的面具,露出一張惶恐的臉。他對著法官道:“況且他不按照法庭流程,枉顧法庭紀律,這樣當庭作出的造謠怎麽能當證據用?”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洗清罪名,自由,坐牢,我統統不在乎,”周溯息道,“今天在場的人夠多,聽到的人夠多。不管你們是為了報社的利益也罷,還是為了那點可悲的正義感也好,只要我還在呼吸,我的聲帶還在震動,我的舌頭還能卷動,我就會告訴你們一切我知道的。江律,對不起,我原本答應你只會在法庭上說出那些約定好的名字,但我不能實現我的諾言了。”

當徐衍昕動容地望向他時,他也望向徐衍昕,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拷問在場所有人,他說:“我從小就見過無數的人,通過販賣我的肉體賺錢的人,沉迷於我那腐爛的皮相的,企圖拯救我於水火卻又驚覺醜惡的,利用我鏟除敵人獲得名聲的,還有我愛的卻不愛我的……我見過太多太多人,唯獨你對我無所求,你只是抱著一腔熱血,一腔正義感想洗清我的罪名。只可惜你出現得太遲,現在的我不缺正義。”

“我不缺錢,也不缺清白,只缺一場報復,因為我年幼,所以傷害我顯得輕而易舉,因為我貧窮,所以嗤笑我顯得理所當然,因為我懦弱而自卑,所以認為我揮舞拳頭不夠迅疾才受夠傷害。每個人都假惺惺地借著教導我來貶低我,他們總說以牙還牙,以毒攻毒是野蠻人的作法,然而當我每一次絕望時,你們所引以為傲的文明河法治卻從未拯救過我,那些被你們當作上流的人只是一次次地將我鞭撻倒地。這世間真夠遼闊,遼闊到這裏公正而充滿光輝的太陽如何也照不到我身上。”

徐衍昕怔怔地看向他,忽略了旁邊近乎狂歡的記者群。他們挖到了最一手的信息,窺探了塵封已久的秘密,即將見證到了自己的前途和晉升。唯獨他始終看著周溯息,看著這個可憐而懦弱的青年漸漸地笑了起來,牽動起他頸邊的傷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受到了命運的荒誕——公理總是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