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頁)

徐衍昕說,謝謝。

江嶼沒有回。

等車緩緩開動時,徐衍昕才敢瞥一眼後視鏡裏的人影。

至始至終,江嶼都在那裏站著,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車離開。不知為何,徐衍昕沒有由來地想起那年他的生日。當他被迫答應葉雨清的告白時,江嶼也是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

既然如此深情,為何這次不像當年一樣騙他?

丘山這地方人煙稀疏,滿目荒野,但天高雲低,山青草綠,著實有兩分城市所沒有的美意。徐衍昕猛吸了一口帶著草香的空氣,只希望將江嶼這個人徹徹底底排出他的心肺。誰知一向安靜的周溯息注意到他的舉動後,竟笑了起來,他收著嘴角,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溫吞樣,說話很輕:“不知為何,我完全能夠想象十年前的徐律。”

“是萬留告訴你的?”

“是,他曾對我說,你是他生命中見過最好的人。”

徐衍昕一怔,頗有些意料之外。周溯息眼珠很黑,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笑的時候便少了幾分寒意,道:“有時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萬留他就像是個小孩,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想破壞掉。”

徐衍昕聽了,不太認同,但也沒有多說,只覺得一陣心悸。

招待所本身就偏僻,然而到更為偏僻的孤兒院仍需半小時,很難想象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沈望竟然是從這種地方走出去的。而向來溫柔的周溯息到了孤兒院門口,也沉了臉色。自從夏清正“退休”後,這所孤兒院便被閑置了,無人管轄,聽前台小妹說,偶爾會有幾個小孩把那地方當作根據地。他先入為主地以為那必然是個陰森恐怖之地,卻沒想到不管是門口色彩鮮艷的塗鴉還是內部充滿童趣的裝飾,都隱約讓人有溫馨之感。尤其是庭院裏種植的雛菊,不知是何人在管,竟長得十分明媚。

周溯息一言不發地踏進這所昔日的牢籠,走到大廳時,他指著地上的灰道:“原先這有一架鋼琴,是專門買給沈望的,多麽令人嫉妒。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從沈望起,每一個彈鋼琴的小孩就成了他的替身,跟他做同樣的工作,和他掉同樣多的眼淚,卻走不到他那樣的地位。”

徐衍昕道:“聽說他一直捐錢給孤兒院?”

周溯息竟笑了,回道:“然而這裏的孩子並不缺錢。”

“那缺什麽?”

周溯息卻沒有回,只是一個人走在前方,偶爾會和徐衍昕說幾句話。徐衍昕實在覺得古怪,比起恐懼,他從周溯息身上感到更多的是懷念,他總是會用手指帶過那些破舊的物品,像是在安撫塵封的記憶。徐衍昕給他紙巾時,忽而想起江嶼曾對他說,在案發現場上找到的刀柄上沒有周溯息的指紋。那上面什麽都沒有。但從周溯息身上檢測到了夏清正的血跡,而且夏清正昏迷醒來便指認兇手是他才被安上嫌疑人的罪名。

徐衍昕好奇地問起,而周溯息說:“我沒有指紋。”他攤開手指給徐衍昕看,十指上全是燙傷的痕跡。徐衍昕心中一緊,擡頭對上周溯息的眼睛。對方卻用極為平淡的口吻說:“小時候我喜歡亂碰院長的東西,有一次我通過院長留下的指紋打開了他的保險櫃,不過後面還是被他發現了,但自從那一刻起,他發現我還有偷東西的才能。所以就把我的指紋全部銷毀,讓我趁客人睡著的時候做點不好的事,例如解鎖手機,或者偷一個隨身物品。我跟沈望不同,他只需要唱唱歌,談個鋼琴就能討人喜歡。”

徐衍昕道:“這樣的討人喜歡,不要也罷吧。”

周溯息笑著說的確。十五年過去,孤兒院內自然留不下什麽證據。然而當他們離開時,周溯息多次回頭,沉沉地望著那棟看似溫馨實則詭異的建築,徐衍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牌面上的“幸福”二字顯得尤為可笑。一家叫作幸福孤兒院的孤兒院,卻連基本的保障都沒有給予孩子們。

當他們回到旅館時,江嶼和萬留還沒回來。徐衍昕松了口氣,心想不必和他獨處一室。然而當夜幕降臨,江嶼仍未回,他的心卻又被吊了上去。正當他沖出房間,要去鎮上找他們時,卻撞上了風塵仆仆的江嶼。江嶼扶著他的肩,用一貫的口吻斥道:“亂跑什麽。”

徐衍昕也起了勁,故意說:“準備去重開一間房。”

江嶼沉默了幾秒,道:“我問過前台了,沒有空出來的房間,你睡床,我睡沙發,就這幾天,你先忍一忍,等回去……”說著,江嶼才意識到,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徐衍昕難以適應這樣古怪的氣氛,擦過他的肩,就要往樓下走,江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許是下午弄痛了他,這回他的力氣很輕,輕輕一掙紮便能掙脫,然而誰也沒動。江嶼想了許久,只是說:“我在鎮上警察局找到了點信息,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