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很多年前,徐衍昕羨慕崇拜江嶼的瀟灑。

他不會猶豫,果斷聰慧,擁有所有成功的品質。

然而現在,他更能體恤江嶼的心境。

因為一無所有,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比現在差。他只是把孤獨包裝成隨性。

黑暗中,他眯起眼睛看屏幕跳出的彈框,是黑犬的照片還有簡短的文字“我處理好林遙的事情了”。而照片裏,大白天,黑犬齜牙咧嘴地張著血盆大口,而罪魁禍首則是那根香腸。徐衍昕幾乎能想象他逗狗時的吊兒郎當。江嶼不問他怎麽還不回家,只是給他發狗的照片,照片還是白天照的,卻等到晚上才發來,像是在問——你什麽時候來找我?當然,有可能江嶼並沒有這麽期待見到他,純屬他的幻想。

但他了解的江嶼,的確是這麽一個迂回到極致的人。

徐衍昕回他,別喂它吃火腿腸,都是添加劑。

江嶼幾乎秒回,你不管你的狗,還管他吃不吃火腿腸?

徐衍昕笑,你吃飯了嗎?

江嶼過了一會才回,你把我當你的狗問呢?

——沒,我把你當戀人。

徐衍昕一個個拼音地按下,傳了出去,很是慎重,好像發了很莊嚴的東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江嶼的反應。然而江嶼沒回。

他那顆熱騰騰的心漸漸冷了下去。

白月光。朱砂痣。

面對白月光和朱砂痣,江嶼也會這樣無視嗎?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安,越想越難受,走去陽台,對著天上的白月轟轟烈烈地罵了一場。讓徐昭聽聽他發的瘋,他徐衍昕的確離瘋不遠。什麽白月光,什麽朱砂痣——他握著欄杆,吼了聲:“我才不要做替身。”他一個說話溫溫和和的人,一嗓子居然點亮了前方樓宇所有的聲控燈。

聲音洪亮,氣勢恢宏。

隔壁徐昭的房間燈瞬間亮了起來,像在說:你接著鬧,我都聽著。

徐衍昕故意氣人,喊道:“江嶼——!”

沒氣到徐昭,倒是把他手機喊亮了。他一臉懵地嘀咕著“也沒喊siri”打開手機,上面是江嶼發來的短信——你大晚上發什麽瘋?

他睜眼說瞎話——我剛洗完澡,準備睡覺。

——往下看。

徐衍昕心裏慢了一拍,往下看去,他冥冥之中便猜到江嶼可能會來,就像十年前一樣。江嶼就這麽站在萬家燈火之下,他的俊朗鋒利的眉眼隱在煙火氣裏,連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繾綣。徐衍昕半笑半認真地給他回——你來找我私奔?

那個站在哪裏都顯眼的人在燈光下笑得很輕,給他回——你當自己真是朱麗葉?

——我不是朱麗葉,你也不是羅密歐。那你為什麽要來?

——散步。

——跨了半座城散步?

江嶼回道——你明明知道。

咬牙切齒、充滿怨氣。

徐衍昕看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他朱麗葉,也不是那個困在高樓上的長發公主,他一直是在大火裏選擇回頭的徐衍昕。他今年二十六歲,成年又八年,距離三十還有四年,是個大人了。可他的心裏卻湧起一股執著和沖勁。他掃了眼底下的葡萄架,在江嶼驚慌的表情裏翻過了陽台。

十年前,他跳下閣樓的時候在想什麽?

他已經記不清。

然而他比任何時候都牢記他現在的想法。

江嶼顯然是嚇到了,不顧被徐衍昕父母發現,宛如高中生那時一樣利落地翻進了他們家的鐵柵欄,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踩著藤架,步步驚心的人。江嶼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和他生氣,“你知道剛剛的動作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

江嶼沒忍住,罵道:“你知道什麽,從小到大都愛做危險動作。”

徐衍昕緊緊地抓住他的腰,“不說這些。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你會邀請張安嗎?”

江嶼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他有事,要回英國。”

“太好了,”徐衍昕下意識道,隨即自己都愣了下,“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勢在必得的東西。漫畫也好,自由也好,稍稍施加點外力我就不敢再嚷嚷了。但現在不一樣。”正因為他沒有執念,所以所有的人和事在他面前平等得毫無傾斜。

剛下過雨,泥土的腥氣和葡萄的清香混雜在一起。

“江嶼,我也有了私心。”

江嶼摟著他,那細窄的腰貼著他的手掌,然而他卻不敢觸碰,宛如一場隨時醒來的夢,江嶼才不是那個戳破泡沫的可憐蟲,他冷靜自持,總能把他看到眼睛疲軟才沉沉昏睡過去。然而徐衍昕卻不知他的膽怯和猶疑,緊緊地摟住他,像一只收攏翅膀的小鳥蜷縮在他的懷裏。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滾燙的。他淋過的毛毛細雨幹了,熱了,蒸發了,只剩下一團火,燒啞了他的喉嚨,“你二十六了,說這些話害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