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頁)

江嶼低頭,看了眼他綿熱的手掌,什麽也沒說。

當一個能說會道的人沉默,那就是“好”的意思。

徐衍昕比他了解這一點。

徐衍昕拽著他離開律所的時候,收獲了不少探究的眼神。尤其是經過張安的時候,徐衍昕還故意想攬他的肩,做出親昵的情態。可惜踮腳也沒攔到,最後只好搭在江嶼的腰間,一副大佬包養小情人的狂意,這念頭讓江嶼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為了不讓律所的人誤會,他只好捏著他的手掌,把他鉗回去,然而徐衍昕錯誤理解了他的意思,很是溫順地貼上了他的手。

兩人的手就這麽濕濕熱熱地黏糊上了。

江嶼想甩,都沒甩開。進了電梯,江嶼看了眼鏡子裏那緊握的手,很是頭疼。徐衍昕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紅著臉:“我還沒想好呢,你怎麽……”

江嶼無語,“那你松開。”

“先牽著吧,我聽人家說,在電梯裏松手會分手,”徐衍昕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有點出手汗。”

江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是你的汗。”

徐衍昕一聽,很是不信,牽著他的手要放在眼皮底下視察視察,被江嶼一把握了回去,“別亂動。熱。”

“還是冬天呢。”

江嶼言簡意賅,“熱。”

這謊多不高明,呼出來的氣都是團白霧,怎麽可能熱。江嶼想,或許連徐衍昕也在心底偷偷嘲笑他的小心思。然而徐衍昕不負眾望,只是沉默了好幾秒,關切地問:“你不會發燒了吧?”

江嶼偶爾會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缺根筋。

或許是因為江嶼一再強調“熱”,徐衍昕請他吃海鮮大餐。店裏沒開暖空調,大門還敞開,凍得他倆渾身發抖。江嶼要臉,身子在大衣裏抖,徐衍昕不顧他人目光,鎖著脖子哈氣。最終兩人點了紮熱玉米汁。江嶼本已打算好聽徐衍昕說點無關痛癢的事,沒想到玉米汁一上,徐衍昕就換了張面孔,跟他細細道來藤美下遊村莊的事,江嶼起初聽得很專心,到後面忍不住皺眉,“你是來刺探情報的?”

“當然不是,薛叔叔不肯打官司,”徐衍昕盯著江嶼的眼睛,“我就是不明白,什麽東西能讓他寧可坐牢都不進行辯護呢?而且,我也沒想通,河流的檢測報告居然顯示不會造成基因變異,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嗎?可是,不論我怎麽想,藤美都不是無辜的,一個小小的排汙員工,真的欺上瞞下這麽久嗎?可惜,我現在收集不到任何情報,藤美好像風評一直不錯,哦,除去那畜生富家少爺。”

“你說那個輪-奸案?”

“嗯,一群富家少爺輪-奸雙-性-服務員,”徐衍昕振振有詞,“還說,那個雙-性人是怪胎,應該算作男性,不算作強-奸,真是禽獸不如。”

江嶼的手指磨著杯口,狀似無意地說道:“這案子,藤美的老板委托給我們了。”

“哎?”徐衍昕愣了兩秒鐘,“你們準備打什麽辯護?”

“最不濟是故意傷害罪。”

徐衍昕笑了下,“我懂了。那個服務員在一家會所裏工作,只要通過尋找這家會所有不正當關系的證據,就能暗示法官……是這樣嗎?”

江嶼直直地看著他,“你對我失望嗎?”

“不,再罪大惡極的人也有辯護的權利,更何況藤美是你們的大客戶,我都明白,”徐衍昕抹了把臉,輕輕地笑著,“我只是偶爾,會有點難過。家境富裕,權勢滔天的犯罪者,聘請最好的律師,翻遍法規法條去尋找漏洞,而被社會歧視的,生活在角落裏的普通人,能請到怎麽樣的律師,又該接受什麽樣的審視?我是不是太理想主義了?按照網友的話來說,聖父光環。”

江嶼卻沒跟著他一起自嘲,而是頗為認真地看向他,“在這個世界,擁護法律法條的人太多,體會人情冷暖的人太少。因為強-奸男性的法條不存在,所以強-奸男性就無罪?顯然不是。如果只是背誦法條、尋找漏洞,那律師不會比機器人做得好。作為接觸最深刻的醜惡的人,心裏不知善為何物,遲早會掉進陷阱。然而,願意聆聽弱小的人太少,有的人嫌弱小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淳樸善良,有的人擔憂接近弱小,自身將會逐漸弱小,大家都更願意附庸在強者背後,復述一遍激昂慷慨的講話。”

“而你想接下那個案子,是嗎?”

“這不算泄露信息給我嗎?被告律師。”

江嶼笑道:“不是我接這個案子,我委托給其他律師了。我有更重要的案子在準備。”

“企業並購?”

“故意傷害罪,我的被告人捅傷了對他有恩的孤兒院院長,”江嶼道,“看上去只是一個不足為提的小案件,那我相信,這背後牽扯到的人,遠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我不僅僅是想替我的被告人伸張正義,我也有我的私心在。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想要金錢、穩定的生活,秉持著模棱兩可的道德感,雖然不會越過我的底線,卻也不會給自己設立高尚的道德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