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薛志打斷他,道:“哪有什麽上級指示。”

“那您為什麽要賣掉村裏那套房?每噸處理費300元左右,近兩千噸的處理費則是六十萬,而那套房子只能賣十萬左右,您沒有金錢的壓力。”

薛志擡起頭,用那雙泛黃的滿是陰翳的眼睛看向他,“我對不起村民,怕他們報復,才賣的。”

薛婷嚯地站起身,“爸,我根本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村裏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心,工作也都是你幫找的,你就算要做這件事,我也不相信你會把那什麽廢液排到大家的飲用水裏。爸,到底怎麽回事?媽走得早,我只有你了……”

整間房子裏只剩下薛婷的啜泣聲。這不透風的墻,明明透出了雨意。

哪裏都是潮濕的,尤其是女孩的眼淚,幾乎沒過了所有人的心臟。

薛志卻拔高了聲音,“哭什麽哭?以後我不在,你也這麽給別人添麻煩,在別人面前哭嗎?”

“爸!”

“我做了錯事,活該要坐牢,”薛志看向他和方可施,“我麻煩你們操心了,但事情就是這樣,我犯了法,該坐牢,給大家一個交代。我沒有被冤枉,也沒有被威脅,希望你們不要再調查這件事了。”

“叔叔……”

薛志板著臉說:“婷婷,你送他們去車站。”

徐衍昕和方可施對視一眼,只能起身。送他們的路上,薛婷一個勁地重復“這肯定有蹊蹺”,然而當事人的不配合讓他們舉步維艱,徐衍昕握著扶手,頭疼地道:“如果薛叔叔不認可的話,我根本不可能為他辯護。而且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麽要承擔起這樣的罪責?”

方可施轉頭看向那棟灰白色的筒子樓,微微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錢吧。”

“寧可坐牢?”

“人要先溫飽,才能想其他的事情,這種事情真的說不清,誰知道呢,”方可施嘆了口氣,“而且這件事情還有一個疑點,如果工業廢液裏沒有能改變基因的物質,那麽村子裏的人為什麽會有這麽高的患病率呢?”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其實,我覺得有個人能幫得上忙……”

徐衍昕給柴方打了個電話,據方可施所說,柴方現在是一家報社的自由記者,在時事版面撰稿,專門揭露社會的陰暗面。然而接通電話後,柴方卻對藤美工業廢液的事情一無所知,徐衍昕稍稍有些失望,然而柴方卻說:“藤美工業廢液的事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他們的老板有個非常不成器的兒子,嫖賭毒樣樣沾染,而且多次強奸女性卻被逃脫,簡直畜生一個。”

“這回好像又出了事,十有八九還是會找瑞鑫做辯護,現在誰不知道藤美是瑞鑫的大客戶呢?”

徐衍昕踢了腳路邊的石子,“應該會找江嶼。”

柴方嘆了口氣,“哎,總覺得好難接受。雖然知道他也是工作所迫,但面對這種畜生做的案件,我還是忍不住會覺得,他像是站在我們對面那樣。啊,抱歉,我不該這麽說的。”徐衍昕看了眼樹上的葉,被風一吹,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肩上。那是最後一片綠意。

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瑞鑫大樓。

就像他高中逃學那次一樣,逛著逛著,就進了江嶼家開的餛飩店。在冥冥中,茫茫然裏,他總惦記著這麽一個名字。江嶼坐在最後一排,打架鬧事,叛逆桀驁,與他沒有一點點相似。然而當他迷茫無措時,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江嶼會怎麽做”,所以他潛意識裏總認為江嶼會站在他的背面,他們兩個人拼湊在一起,看到的是完整的世界。

然而,兩種價值觀,兩個世界的人,看到的如何也不是同一個物件。

徐衍昕眼底的黑,未嘗不是江嶼所見的絢爛。

當他乘坐電梯,到達瑞鑫時,正好碰到抱著文件夾的張安。徐衍昕雖然對他酸意盎然,但絕稱不上有敵意,他對這個素來唯唯諾諾,有些單薄的青年沒什麽惡意。然而張安宛如換了芯子一般,態度大反轉,臉色陰沉地攬住他,“敏心的事,看來並不足以讓徐律掛心。”

徐衍昕扯了下嘴唇,回道:“誰知道她哪根筋搭錯了,還發了私信跟我道歉,並且願意賠償損失。”

“作為薛志的律師,總往原告律師這裏跑,不恰當吧?”

徐衍昕皺了下眉,“你這個語氣是因為律師協會的條文還是面對情敵的應激反應?”

聞言,張安臉色稍稍一白,“所有人都說你脾氣好,他們知道你平常說話這麽刻薄嗎?”

徐衍昕有點受不了這種對話,見到不遠處熟悉身影後,只匆匆地說:“我還以為你就喜歡刻薄的人呢。”

“這個案子,我不會輸給你。”

徐衍昕腳步一頓,正色地看向他:“法院不是你爭強好勝的宮鬥茶話會,你起碼要對法庭有基本的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