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頁)

徐衍昕也從方可施的肉堆裏鉆了出來,探出個腦袋。

結果這腦袋剛一探頭,就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西裝筆挺,寬肩窄腰,腳面的皮鞋尖比墻頂的燈還要閃。更別提江嶼的嘴角還掛著笑,這幅走到哪撩到哪的氣質,著實讓眾多男性感到了危機感,尤其是像方可施這樣,穿得跟江嶼八分相似,但風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方可施看了眼江嶼寬松的褲腳,悄悄地跟徐衍昕說:“騷包,專門搶新郎風頭。”

徐衍昕咳了兩聲,坐回位置,收過江嶼遞來的紅包,寫下江嶼的名字。

江,嶼。

他從沒告訴過江嶼,他練書法,經常會寫到他的名字。然而“嶼”這個字和他主人一樣壞脾氣,很不容易讓人寫好。在江嶼的注視下,他那字更寫得惴惴不安,生怕在他面前露怯。好在他基本功沒落下,兩個字寫得漂亮又熨帖,他剛想沖江嶼做個驕傲的表情,卻見江嶼正捧著電話,絲毫沒有關注他這邊的動態。

“對方律師怎麽說?投放危險物質罪太牽強了,他們無法證明。有證據顯示他們排放的廢液有放射性物質或傳染性病原體嗎?我們的重點還是放在減輕罪行,你可以去研究一下最高法對於嚴重汙染環境的定義,對,我記得13年更新過……”

徐衍昕當然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

江嶼對不感興趣的人,從沒過好態度。這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能讓他這麽柔情蜜意回答的,估計也就這麽一兩個。徐衍昕接道:“最高法《關於辦理環境汙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3項指出,‘非法排除含重金屬、持久性有機汙染物等嚴重危害環境、損害人體健康的汙染物超過國家汙染物排放標準的三倍以上,即為嚴重汙染環境罪’,”徐衍昕沒由來地生了氣,“我以為像這種重要的司法解釋,律師都是銘記於心的。你的助手竟然不知道?這麽看來,瑞鑫的應聘標準好像在下降。”

江嶼終於看向他,他的眼睛是一種空沉沉的黑。他是有些害怕江嶼的,他因為壞血病,從小就缺了一點男孩子氣,對健碩高大膚色健康的男人有種先天的仰視和本能的畏懼。就像當年的萬留一樣,只輕輕一推,他的世界便天翻地轉起來。他不擔心江嶼會傷害他,但他畏懼江嶼嫌棄的目光。

好在江嶼沒有,他只是挑了下眉,短促地笑了聲,對電話裏的人說:“聽到了嗎?徐律正現場教你呢。”

待江嶼離開,方可施像是在看陌生人似的打量起徐衍昕。

原來他也有這麽刻薄的那一面。

徐衍昕是個由正面能量構成的男孩,溫暖、善良、負責,這世界大多美好的形容詞都能拿來形容他。討厭他,嫉妒他的人不少,卻沒有人能恨他。像恨這樣強烈的情緒,是無法來得莫名其妙的,總要有點說頭。但徐衍昕的美好實在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然而徐衍昕自己知道,他對一個交往甚淺的人有了敵意。

就像一滴墨汁,滴進了一盆清水裏,很快便消失不見。然而只有水自身知道,它無處不在。

夏松和柴方的婚禮,騙了人不少眼淚,連同徐衍昕的。

原來嬉笑怒罵下藏的是兩人無法觸及的真心。夏松笑著說:“我暗戀了她十年,從高中到大學到工作,陪她相親,陪她喝失戀酒……我陪了她很久,陪她從女孩變成熟,陪她從校服到婚紗,好在這回,我不用陪她結婚了。她的結婚對象是我,我真想告訴全世界,這個兇巴巴的男人婆,歸我了!”

柴方的眼淚縮了回去,掄起拳頭,“你說誰男人婆?”

全場哄堂大笑。

方可施一邊鼓掌,一邊感嘆地說,真沒想到,原來眼皮底下就有一對。徐衍昕跟著一幫女孩哭得稀裏嘩啦,好不淒慘。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也不知是為他們之間的愛情流淚,還是為自己落幕的青春流。

他撐著洗手台,望向鏡子裏的人。

即使洗了兩遍臉,眼睛,鼻尖,嘴唇都是紅的,淒淒慘慘。

他正犯著傻,端詳自己的臉時,江嶼卻從隔間裏走了出來,見到他也是一愣。徐衍昕連忙抽了張紙遮住自己的臉,江嶼卻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嘲諷他,而是擰開水龍頭,水聲漫過了他的抽泣的聲音,讓他稍稍放下羞恥。

“你替誰哭?”

徐衍昕嘴硬道:“我眼睛進了飛蟲,不行嗎?”

“行,一個眼睛一只,你只好用睫毛悶死了人家一對小夫妻。”

徐衍昕被他噎了下,便有點破罐子破摔,“我不僅喜歡玩幼稚的友情遊戲,還容易亂掉眼淚,你是想說這個對吧,我替你說。”說完,他便生著悶氣走出了廁所,尋了一片空曠的地方抽煙。他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麽時候染上的煙癮,等他驚覺的時候,他已經戒不掉了。然而他越是急著想抽根煙,風越是要和他作對,把他打火機的火苗吹回了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