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頁)

但這多簡單,臉是爸媽生的,身材是打籃球練的,那點神采是看電影學的,沒什麽東西是他的,唯獨想讓客人多開酒拿提成的心是真的。

他的確就是個騙子,還是手段高明,讓人抓不出漏洞的那一類騙子。

然而等他又運用起這小手段時,口袋裏的手機卻不答應,震得他大腿都麻了,他笑著跟客人說抱歉轉去廁所,女孩們追著他的身影,一臉沉迷。

打電話來的人是毛猴,先寒暄了兩句,才切入正題,說是被徐衍昕邀請去看他們學校的文藝晚會,作為之前清水縣的報答。文藝晚會上有贊助的牌子,徐衍昕替他要了一個小小的位置,算是能宣傳宣傳。毛猴還壓低聲音說,徐衍昕幫他估計是看到了他空間抱怨手機賣不出去的事。

江嶼聽的時候,手搭著大理石台,起先還敲兩下手指,後面便聽了。

兩人都沉默著,說不出話,毛猴是愧疚,江嶼是有點生氣,徐衍昕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冷戰?知不知道什麽叫小肚雞腸?知不知道什麽叫技巧?他幾乎能想象徐衍昕打電話時的語氣,有點緊張,語速很快,臉紅撲撲的,手指可能繞著膠質的電話線,然後翻來覆去地說“不來也沒事”。

他就是這樣的人,跟殘忍一點都搭不上邊。

江嶼掛了電話,說知道了,顧不上他的酒錢,黑著臉騎車去七中。

一路上,江嶼都在想,徐衍昕見到他時,會是什麽表情,會不會不計前嫌地朝他笑笑,還是故作逞強地別開腦袋。但不論是哪種,面對徐衍昕那樣的小傻瓜,他都足夠富余。

停車,刷卡,進大禮堂。

他還穿著皮夾克,滿身寒氣,然而當他拉開大門時,才驚覺裏面是暖融融的光亮,學生著正裝,清一色的西裝外套,家長也都衣衫薄薄,像是多溫暖的天氣,而舞台上的主持人是數學班的葉雨清,高傲的馬尾辮,清晰的吐字,偶爾還會說兩句笑話,江嶼聽見兩個女孩竊竊私語道,沒想到葉雨清原來會笑啊。

繼續聽下去,女孩報的是,接下來由徐衍昕為大家演奏鋼琴曲。

徐衍昕身著西裝,打著領結,沒有笑,只是平靜地掃視一圈台下的觀眾,稍稍鞠了下躬,便坐上鋼琴椅,將所有人帶進了一個新的世界。江嶼假定的可能性被一一推翻。

曲子一開頭,江嶼便聽出來了,又是那首曲子。他沒有去感悟徐衍昕的情緒,也聽不懂旁邊女孩說的鋼琴技巧,他只是看著徐衍昕頭頂的那束光,以及光下他霧蒙蒙的臉,像是隔著一層紗,都能清晰地看出臉上微小的表情。徐衍昕身上那點人氣被那束光裏稀釋得越來越淡,順著光束的浮塵旋轉。黑白簡單的琴鍵和西裝,將他裹出一絲聖潔,一絲難以逾越的清冷。

徐衍昕,高中入學典禮時,代表全體新生致辭的那個男孩,那個被老師寄予厚望的男孩,那個被同學們稱呼“有點高冷”的學神。

他何止碰見過徐衍昕幾次,數學班的班級在最高樓,每當徐衍昕走過樓梯時,夏松和方可施就會賤兮兮地跟全班說“他來了”,一群女孩趴在窗口探頭看他,說著言情小說的橋段,雖然江嶼惡名在外,但似乎無法阻擋他們的熱情,幾個女孩偶爾會擠到他的桌旁,嘰嘰喳喳地探出頭看熱鬧,吵醒午睡的江嶼,他皺著眉看過兩眼。

被所有人凝望的男孩身材纖瘦,懷裏抱著厚厚一沓資料,但身子骨挺得很直,步伐不輕不重,正如他沒有笑意的臉龐透出的一點疏遠。不笑的徐衍昕是凝著一絲涼意的,積聚在眉尾,勾著他雪白的臉。

他翻過那本被束之高閣的字典,沾了滿手的灰,才找到那兩個字。

他是日出升起的太陽,是清掃寒意的太陽,他想,原來太陽也可以有私情,有冷意。

一曲終畢,所有人都鼓著掌,理科班的幾個還吹著口哨,絲毫不顧古典音樂的禮節。台上的男孩似乎也忘了演奏的禮儀,靦腆地笑著,笑出兩個酒窩,還熱心腸地跟班上的同學招了招手,然後快速地張望了一圈,便半闔了眼。

他的那點技巧,在徐衍昕面前毫無作用。

像他這樣的人,喜歡是傾瀉而出的泉水,無法被石潭所圈留。

即使找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詞匯,都無法描述他想說的話。他的愛,不全部是滾燙的,沸騰的,下面還壓著一絲絲冷意,那是勢在必得的兇悍。

毛猴遠遠地便看見了江嶼,站如松樹,卻冷著臉,跟所有人格格不入。他快步擠到江嶼的身側,拉著他的手臂,小聲嘀咕說:“你不是說不來?徐衍昕剛剛還拐彎抹角地問起你呢,我說你有事來不了。你倆是不是又不開心了?你不是說你們沒談戀愛,怎麽天天鬧別扭?我看人小孩脾氣挺好的,你別犯狗脾氣,天天把人往外推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