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2頁)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去休息休息?”徐衍昕看他興致不高,忍不住問。

“我對這裏太熟悉了,以前小的時候每個月都得來,沒什麽新奇的。”

“欸?我以為你是在S市出生的呢。”

“我的確是S市出生的,但我外公外婆是清水縣的,所以我每個月都會來看看他們,不過這兩年我也沒有回來過。”

“為什麽?”

“他們走了。我爸媽說晦氣,讓我別來。”

江嶼說話的語氣永遠是冷淡而隨意的,就像是在談論餐桌上的魚肉,象征性的不帶感情地點評兩句,即使連此刻都是。街上擁擁嚷嚷,又悶又熱,江嶼說話的口氣卻是秋天的蕭索。徐衍昕抿了下嘴唇,下意識地覺得這裏面含著他尚且懵懂的風雨欲來的氣勢。

他本想說抱歉,但他能想象得到江嶼聽過後,肯定會調笑般地說“這又不是你的錯”,所以他握住江嶼的手腕,努力撐起一個笑:“我想看看你外婆家,我猜是那種兩層的小樓房,外面有葡萄架,院子裏養了一條比太陽還熱烈的大黃狗。”

“差不多吧,”江嶼偏頭看他,“你想去的話,明天讓毛猴載我們去,我們還能去河邊烤魚。”

徐衍昕滿口說好,江嶼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現在你該松手了吧?”

“不行,我怕你走丟,我們待會去哪?”

比他低一個頭的男孩說怕他走丟,這多有意思。他看向徐衍昕的手腕,細白得像一截玉石,三兩下就會碎。他打過不少架,揍人的時候不免聽到骨頭的悶響。但跟他打架的人的骨頭都是粗魯而笨重的,但他覺得徐衍昕的一定不是。

“隨便走走,晚上有廟會。”

“哎,會掛燈籠嗎?”

江嶼說:“可能會吧。但跟你想象得不一樣,是那種很土的紅燈籠,你看了別失望。”

“我才不會失望呢,多熱鬧!如果掛很多很多紅燈籠的話,大家的臉也都會是紅色的吧,像關羽一樣……”

握著江嶼的手腕的手隨著走路的幅度慢慢滑下,狀似無意地擦過他的掌心,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很快地收回手指,重新握住他小臂的一截。

明明是綠色漸褪的季節,江嶼卻倏然覺得有些熱,熱得有一絲絲古怪,連帶著他那顆如磐石般的心也跟著化了。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所以他不動神色地甩開徐衍昕握住他的手臂,好在徐衍昕正跟小攤販買冰棍呢,沒注意到他的那點矯情。兩人舔著鹽水冰棍,走在烈日底下。徐衍昕的臉泛著紅暈,就像面粉團上染了層粉色,他想用手指戳戳他的臉,不知道會不會像糕點一樣流出來什麽東西?但還沒等他這麽做,徐衍昕便叼著冰棍,翻起口袋找東西。那模樣活像袋鼠揣著自己的兜,有點溫馨,又有點好笑。

“找兒子呢?”

“啊?我找零錢呢。”

江嶼把口袋裏的零錢通通給他,徐衍昕認認真真地銜著嘴裏的冰棍數錢,跟小財迷似的。

江嶼以為他要去買棉花糖——徐衍昕盯著那老師傅好久了,但徐衍昕邁著小碎步,蹲下-身來,把硬幣紙幣安置進了一個殘疾老太太面前的銅盒——江嶼找不到更好的動詞來修飾他的動作,他就像是佛前的香客,滿是虔誠地放下錢,笑著誇了句老太太口琴吹得好,就邁著小步子擁簇著大片的陽光和綠意跑回到他的身邊,毫不在乎地繼續他剛剛的話題,說起棉花糖,說起今天的天氣,說起被冰棍粘起來的嘴唇內膜。但他卻沒忍住,問:“你不怕她是騙子嗎?”

他眨了下眼睛,說:“可也有可能不是啊,對啦,你快幫我看看,我的上皮組織是不是掉了一塊,剛剛把冰棍硬扯下來的時候,好痛。”徐衍昕張著嘴唇,翻給他看自己的嘴唇,江嶼掃了兩眼紅艷艷的舌頭,說,沒有,徐衍昕便放下心來,左手拿著冰棍,右手又握起他的手腕。

江嶼這回卻沒能甩開他。

他甚至想給徐衍昕買那個粉紅色的棉花糖,雖然看起來很土,很黏牙。

他忍不住想,徐衍昕的掌心那麽溫暖,一定是悄悄地融化了什麽東西。

是什麽呢?

會不會是天邊的雲朵?

還是近處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9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