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我是葉雨清也跟你分手。”

徐衍昕依舊紅著耳朵:“我們這叫柏拉圖戀愛,再說……那個這很重要嗎?而且你怎麽知道我跟葉雨清分手了?”你不是在英國嗎?

“你今年可二十七了。”江嶼避而不答,瞥他一眼。

“所以呢,你經驗很豐富?”徐衍昕果然上當,紅著臉梗起脖子。

“跟你比的話。”

徐衍昕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暈暈叨叨地說了句:“張安?”

江嶼只是清清淡淡地瞥了他眼,沒搭理他。而他的金槍魚飯團也變得索然無味。他吃了兩口就沒動了,下車時他才發現他把飯團都捏軟了。

徐衍昕昨天喝得稀裏糊塗,不敢回家,怕身上還有味道,只好在酒店睡了一晚,洗了幾次澡才算沖淡身上的酒精味。之後他去找過幾次江嶼,但都被告知江律正在外出差。倒是張安對他說,辯方律師總是一再出現在他們的公司,實在不合法度。他靜靜地望著這個柔和卻警惕的青年,綻開個開朗的笑容,說也是。

他望著高聳入雲的大樓,恍惚地想起畢業前的事。也是這般好天氣。畢業之後,江嶼從沒聯絡過他。

年後,他忙著趕漫畫,忙著陪奶奶。他的奶奶作為前主任醫師,最是在乎健康營養,家裏一顆糖都見不著,菜裏更是少油少鹽。徐衍昕自己住的幾年,多是火鍋烤鴨,早吃習慣重口了,吃起水水的青菜,只覺得“健康”,別的是一點滋味都沒有了。奶奶白發蒼蒼,但威嚴仍在,說話時雙目目光如炬:“你媽怎麽還買燕窩?”

徐衍昕停下收筷子的手,愣了愣說:“嗯,不是說滋陰美容。”

奶奶哼了聲,說:“這燕窩碳水化合物高,相當於補充能量的糖類,米飯、水果不都有這樣的成分。說什麽滋陰,不過是商家賣貨的噱頭,前兩年我不就讓她別送燕窩來,怎麽還送?有這錢還不如買些維生素吃。”

“她也是一片好心,想孝敬孝敬您。”

奶奶卻說:“她是嫌小時候沒做過主,萬事都信不過我和你爺爺。”

徐衍昕沉默地將臟碗筷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沖洗的聲音蓋過了電視機裏的科普節目。就像他的漫畫,梅花鹿沒有和同行的動物們結伴,即使他們會唱歌,只吃草,會讓他提防森林裏潛在的危險,但他筆下的梅花鹿卻邁著匆忙的步伐,一次又一次地尋找那片森林裏唯一的孤狼。

他受到蠱惑,向往更遼闊的視野。

擰緊水龍頭,擦幹手指,他就像小時候那樣熱絡地摟著奶奶的手臂,說:“等過兩天,我讓媽來接您去我們那邊玩好不好?我們那裏開了新的遊樂園。”

“我都幾歲了還去遊樂園。”

“那就當陪我去吧,我給您買米妮的發箍。您帶肯定漂亮。中午的時候還能去吃個火雞腿,有這麽大呢。”徐衍昕誇張地比劃著。而老人總算是露出些許笑容,但還是說:“你在B市也這麽吃?那我的昕昕怎麽還是細胳膊細腿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徐衍昕笑著說:“奶奶怎麽還叫我昕昕。”

“那叫什麽,不管你幾歲,都是我的昕昕,”奶奶摟著他,就跟哄小孩似的說,“我的昕昕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看的小孩。”

“不是說我生出來的時候皺巴巴,臉跟抹布似的。”

“你聽你媽瞎講,哪個小孩生出來是光滑潔凈的?但昕昕從小就是眼睛最大最亮的那個,護士們都是這麽講的。而且我們昕昕哭得也響亮。”

“真的?有沒有照片?”

“你爺爺當寶貝似的放在書房裏,天天都要看的,”奶奶的眼睛落了灰,逐漸暗淡起來,“他走了,那些舊照片我也不敢看了。”

徐衍昕聽得心臟收緊,但還是笑著說:“那您給我拍些新的,這回看新的。”

奶奶露出小女孩般羞赧的笑容,道:“我的昕昕怎麽還跟小孩似的。”

“我的確是奶奶的小孩呀。”

他把老人家哄得高高興興的才走,臨走前,他去了趟墓園。

徐濡卿葬在靠後的位置,當年徐昭重金買下這一小片土地,價值不菲,如今看來,即使用大理石鑲嵌,也不過是長方形的土塊罷了,藏著一個學者的一生,還有他的半截青春。

過年佳節,不少學生給徐濡卿掃過墓,照片裏的徐濡卿長了一張精神的臉,慈祥卻目光灼灼。他沒有買花,沒有帶任何祭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對著照片裏的人說:“您總說數學是這座世界的燈塔,照亮這個世界的前路。費馬隨手寫下的猜想,難倒了無數的數學家,包括歐拉和庫爾莫,直到1995年才被證明,歷經三百多年。從前您告訴我,要成為能照亮前路的人。可是我卻沒能做到。只是因為做得好而做,是不是永遠也無法成為那個在黑暗裏摸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