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不打算說謊。

無論發生什麽事,楚玦都習慣於自己承擔。這是他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從未有人對此置喙。

朋友會遷就他,聽他講他想講的;下屬會信任他,做一切他要求去做的。所有人都了解這一點,所有人都不會去問。

即使是他的朋友於嘉澤也無法窺見全貌。

唯一一個可以窺見全貌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現在,時釗要做第二個。

楚玦記得,他將時釗帶出研究所,只是想打磨出一把趁手的刀。現在這把刀已經初顯鋒芒,而第一個品嘗的就是楚玦自己。

這把刀就這樣筆直利落地切入他的生活,過去,現在,未來。

楚玦忽然意識到,時釗是特殊的,而這種特殊,不僅僅來源於他的信息素。

“那天那個失控的Omega,”楚玦沉吟片刻,繼續說道,“應該是一個用過改造試劑的Omega。”

改造試劑。

這個名詞時釗並不陌生,早在他與吳良峰對話時他就已經有所了解。

他的母親蘭霜,就是一個使用過改造試劑的Omega。

當時吳良峰沒有詳細解釋什麽是“改造試劑”,但時釗從他自己身上就可以窺知一二。

他從經歷過改造的蘭霜那裏繼承來的基因,讓他分化成S01型Alpha,足夠罕見,災難卻也隨之而來。

“而他的Alpha,”楚玦若有所思地說,“他的信息素跟你很像。”

像到連楚玦這種感覺不出其他人信息素的Omega都能感覺出來,說明相似度真的很高。

“有多像?”時釗皺眉問。

楚玦:“如果不是我,就分不出來。”

時釗皺起的眉又舒展開來。

“離太近了,難免受點影響。”楚玦這樣解釋那天的失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匯報工作還要繼續嗎?”楚玦問。

以前的事情不是不能說,只是楚玦沒跟人詳細說過這些事,講起來可能有點生疏。如果時釗想再聽一次這點破事,他也可以講。

但是時釗主動說:“可以了。”

他只是希望楚玦坦誠,不是想看他難過。

更何況,這些事情,於嘉澤早就跟他說過了。

時釗心裏有數,凡事都有個度,而今天這個度,就停在這裏了。

“我這些破事,你去找於嘉澤那天,他應該也跟你說了吧。”

時釗生著氣出去找於嘉澤,想也知道是問他的事。

“連他都知道。”時釗的聲音很平淡。

其實這句話有些不太妥當,只不過楚玦沒在意。他當時釗還在生氣,存著哄人的心思,要是能讓眼前的小Alpha消消氣,成全這點奇怪的攀比心理也沒什麽大不了。

楚玦揉了揉時釗的腦袋,時釗似乎長高了一些,連帶著這個動作都顯得沒以前順手了。楚玦不無惋惜地隨便摸了兩把就收了回來,又補充道:“其實現在你知道的比他還多了。”

時釗疑惑地擡眼,不明白剛剛說的哪一項是他知道而於嘉澤不知道的。

“你忘了,於嘉澤是個Omega。”楚玦聳了聳肩,“有件事,他確實不知道。”

楚玦朝他眨了眨眼睛。

這雙眼睛漂亮又多變,透光時會折射出玻璃一般的質感。時釗見過這雙眼睛因發熱期而水霧氤氳的模樣,讓人下意識地想吻去滑落的生理性淚水。

時釗想,他明白是哪一樁了。

——標記我是什麽感覺?

時釗掐了掐自己左手虎口,強迫自己回神。

“對了,”楚玦想起來一件事,“你之前去帝國研究所,有看見什麽嗎?”

時釗幾乎一瞬間就聯想到吳良峰實驗室裏那個信息素與他形似的一號,神情有一刹那的緊繃。

幸好楚玦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沒等時釗斟酌出回復的語句,他就接著說了下去:“帝國研究所關停之前,他們在做一個違規項目。先前抽了你不少血,明面上說是要研究你這個型號的Alpha,其實是在給這個項目打掩護。”

“——他們不是在研究你。他們試圖復制你。”

時釗不動聲色地問:“然後呢?你怎麽想。”

“還能怎麽想?我見過他們的實驗體。”楚玦將時釗眼底裏倏然閃過的光理解為震驚,他沒在意,接著道,“完全沒有獨立思考和行動的能力,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楚玦將這件事說出來,時釗頓時聯想到,有天楚玦回來的時候,確實說了句“見到了惡心玩意兒”,然後半開玩笑地讓他湊近點。

他能記那麽清楚不是因為他記憶力好,而是因為那天楚玦難得地主動抱了他。很短暫的一個懷抱,半開玩笑的性質。

櫻桃白蘭地的氣息撞入懷中,下一瞬又空落。猶如一個短暫的碰杯,連馀響都消散在空氣中。

時釗喃喃地道:“你沒答應。”

原來他一直藏在心裏擔心的事情,其實完全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