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譬如,只為楚玦。……

這是時釗第二次來皇宮了。

對時釗來說,皇宮不是什麽好地方,上回的皇室宴會也沒有留下什麽美好的回憶。

有皇帝的指令在,楚玦這次進來沒有像上次一樣經受太多關卡核驗,只是亮明身份就一路準入放行了。

皇宮的裝潢富麗堂皇,精美的浮雕與繁復的繪畫在走廊上的梁柱上綿延,門口有一座噴泉,噴灑出的水珠在日輝的照耀下顯得尤為璀璨,噴泉中央是開國元勛的雕像,雕像的指尖停著一只展翅欲飛的白鴿。

楚玦跟著時釗一起來到門口,本想回避,讓時釗自己進去,然而時釗在進去前拽了拽他的衣角,以一種近乎強硬的態度將他拉了進去。

楚玦想了想,還是跟著進去了。

他們走進去,裏面沒有人,只有一個機器人緩緩走出來,默默地給他們帶路。

當他們站到皇帝面前時,皇帝睜開了他的眼睛。

或許是久病的緣故,皇帝的眼睛不似年輕時清明,渾濁的眼球上布滿紅血絲。他睜開眼睛看時釗,不像在看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親生兒子,更像是在透過這個少年的眼睛,看昔日失蹤多年的戀人。

皇帝將時釗打量得很仔細,似乎是想從每一個細節處尋找他與蘭霜的共同點。

事實上,時釗並不像蘭霜,他的眉眼更像是兩個人的綜合,他身上既沒有蘭霜的率真,也沒有皇帝的威嚴,他的瞳孔漆黑無比,仿佛能映出無邊夜色。他的氣質與皇宮中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長年孑然一身形成的,獨特的孤獨感與疏離感。

如果皇帝是想借時釗來懷念曾經的戀人,那麽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時釗沒有回避皇帝的眼神,皇帝在打量時釗的同時,時釗也在打量著他。

眼前這個人,除了一層血緣關系之外,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將他們聯系在一起的地方。

皇帝於他而言,更像一個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他們就這樣靜默著凝視對方。

楚玦皺了皺眉,出聲打破沉寂:

“他是時釗。”

楚玦突然的介紹顯得有些突兀,在場的人都知道站在皇帝面前的人是誰,根本不需要旁人來說明。

他是時釗。不是誰的附庸,不是誰的影子,不是誰的復制品,此刻他站在這裏,他就只是時釗。

楚玦能夠理解皇帝想要從時釗身上找相同點的心情,但他更希望皇帝先看到時釗這個人本身,畢竟他們已經錯過很多年,這其中錯失的東西是無法彌補的。

皇帝意識到自己失態,從時釗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你不像她。”皇帝說。

皇帝的語氣難免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夾雜其中。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那些復雜情緒已經被他斂去。

“你想離開銀翼艦隊嗎?”皇帝問。

哪怕銀翼艦隊的隊長楚玦此刻就在這裏,皇帝也沒有避開他的意思,他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臉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他的目光沉靜無比,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上的寶石,他就像在等時釗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時釗不假思索地說:“不想。”

這個答案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他能明顯感覺到,時釗不屬於皇室,即使此刻拿至高無上的權力與世間罕見的珍寶與他交換,他也會不為所動,毫不猶豫地選擇同一個答案。

皇帝語速緩慢地說:“皇子呆在銀翼艦隊,之前沒有這樣的先例。”

時釗完全沒把這個當成一個問題:“很簡單,你可以不公布這件事。”

“我不需要這個身份。”

橫豎時釗也不在乎什麽皇子身份,如果這個身份會讓他離開銀翼艦隊,離開楚玦,那麽他寧願不要。

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此刻如果他的生父和楚玦同時掉進水裏,他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去救楚玦。

意識到自己在想怎樣一個白旭成式的無厘頭問題,時釗不禁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驅逐出去。

也許是從沒聽過有人如此草率對待皇室身份,皇帝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聽過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只是情景跟現在大不相同。

“時釗,這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東西。”皇帝說,“我承認,我虧欠你很多。我們都虧欠你很多。”

“這是我們見的第二面。第一次我知道你是蘭霜的孩子,第二次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皇帝說,“我沒跟任何人講過我和蘭霜的故事,但我今天想跟你講。”

皇帝停在這裏,沒有再說下去,他看了一眼楚玦。

楚玦了然地點點頭,對時釗說,“我去外面逛逛。”

一分鐘不到,宮殿裏只剩下時釗和皇帝兩個人。

皇帝這才開始講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