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2頁)

五歲的艾文瘦小的身子在細細顫抖,他搖搖腦袋,帶著哭音小聲說:“可是我怕……我好害怕……”

“你不能害怕!”少年焦急道,“沒有時間了!我感知到有人過來了!”

小艾文被推搡著擠出墻邊小小的洞口,粗糙的砂石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劃痕。

他的腦子像漿糊一般渾渾噩噩,踟躕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他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跌倒了多少次,最後才帶著一身血汙和狼狽沖進了教堂。

但是,等到聖騎士團趕到村落時,火焰已經熄滅了,只留下黑漆漆的房屋殘骸和一個廢棄的魔法陣。

還有幾具幹瘦的小小屍體。

跟隨而來的神父蹲下身,伸手搭在屍體胸前,潔白色的袖袍輕輕蓋住了屍體渾濁黯淡的眼睛,他安靜地感受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神父看了一眼呆滯的小艾文,動了動嘴唇,什麽都沒有說。

直到一行人將全村的屍體埋葬,帶著沉重回到城鎮時,神父才找到間隙,和騎士長惋惜地說:“那些孩子魔力和生命力沒有流逝多久,如果能再早一點,再早一點就好了……”

蹲在門口的小艾文麻木地聽完這一切,怔怔注視自己灰撲撲的小手。

如果他能不那麽害怕,是不是就不會猶豫、不會踟躕、不會跌倒……

那些孩子也不會死。

小艾文顫抖著縮成一團,眼淚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地上,他有罪。

之後的十年,鎮子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神父身邊有一個受光明神寵愛的少年,他天賦高、熱心又善良,像一枚永遠散發溫暖的小太陽。

艾文可以為任何一個陌生人的請求付出他擁有的所有,甚至是生命,他度過的每一天,都像在永無止境的贖罪當中。

紀遲靜靜聽著他無意識的傾訴,用手中的樹枝撥了撥面前的火焰,在寂靜的森林中發出“嗶啵”的聲響。

紀遲被他的傾訴也勾起了些許回憶,他小時候是忍受不住枯燥無聊的,他曾經瘋過肆意過,也好幾次浪進了醫院。

直到某天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父母親那譴責的,怪罪的,不耐煩的眼神,終於意識到,錯的不是命運,有罪的是他。

紀遲自己都還沒走出悲觀的情緒,也不知如何安慰艾文。

這時,火堆旁突然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紀遲和艾文單薄的小肩膀同時一抖,往邊上看去。

一只死不瞑目的蹦蹦兔砸在泥土地上。

聖珂莉將半個人高的死兔子用腳撥到一邊,叉著腿坐在篝火前,擡眼掃了眼抑郁二人組。

“什麽人都要你救?幹脆你來當聖女算了。”聖珂莉顯然聽完了整段話,有些諷刺地撇撇嘴,“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兇手搶功勞的。”

艾文回過神來,聞言有點生氣,但面對聖珂莉又發不出來,只是垂頭悶悶的說:“我只是在遺憾!如果我能……”

聖珂莉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的話:“這有什麽可能?你跑得再快點就一定能救下他們嗎?要是你跑得太快被發現了怎麽辦?不僅他們連屍體都沒人發現,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再說了。”聖珂莉實在不耐煩艾文這種瞻前顧後的性子,她從腿側拔出鋒利的刀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捅進蹦蹦兔的脖頸處,“憑什麽錯的都是你?怎麽不是教廷反應不及時?怎麽不是聖騎士趕路太慢了?能把那麽多人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承擔,不愧是教廷的風格。”

從來沒有人對艾文說過這些話,他們只教導艾文要博愛眾人,嚴以律己。

這觀點和艾文從小接受的思想相悖太多,艾文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麽,就被紀遲用手肘捅了一下。

聖珂莉擡眼示意他有什麽話趕緊說,手下卻麻利地撕拉一下劃開蹦蹦兔的肚子,三下兩除將整只兔子兇殘地肢解拆分。

艾文看著這一幕,很乖地將話吞了回去,鵪鶉一樣坐在篝火邊聆聽教誨。

聖珂莉也懶得多費口舌,見艾文情緒緩過來了,她將一塊塊兔肉串在削幹凈的樹枝上,遞給紀遲他們一起烤。

鮮紅的嫩肉在火焰上方灼烤卷起,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這陣香味飄了很遠,將一支聖騎士小隊引到這個方向。

“我說來這個屋子沒錯吧?看,這不是還能遇到人?”一個爽朗活潑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劃破了夜晚森林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