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3頁)

他垂著眼,長指攤開手裏的字條,那是今天座上賓的名單。

名單裏,二十多號人物都是敵方的首領和商會長,其中就有和裴宴督軍交戰過的頭目。

江樓漂亮的眼底閃過一絲狠意。

他答應過裴宴以後只唱給他聽,但裴宴現在生死未蔔,他只能孤注一擲。

“江老板,客都來齊了,都等您。”小張在門口等說。

“知道了。”江樓目光很冷,淡淡應了聲,望著鏡子片刻,才緩緩執起了眉筆。

“傅總,您上次讓我盯著王氏的殘黨,已經眉目了。”李秘書坐在汽車前座,把資料遞給傅沉故,匯報說,“王氏應該只是那個人在華國的分支,就是想用資本來控制華國的娛樂圈市場。”

“近些年許多外國大片,能打進華國市場,也和這位老板有合作關系。”李秘書嚴肅說。

傅沉故垂下眼皮望著手裏的資料。

“王氏的殘黨近日在B市活動,傅總我們——”李秘書轉過頭,卻看見傅沉故斂眉沉思。

“傅總,是……資料有什麽問題麽?”李秘書忐忑問。

傅沉故沉聲問:“幾點的飛機?”

“啊?中午十二點,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李秘書看著手裏的機票信息說。

傅沉故抿唇沒說話,拇指上下摩挲著白色手環,明明手環的跳動規律,但心裏總是有股不安。

戲中裴宴沒見到江樓,而戲外……他即使送了護身玉佩,但還是不放心。

見傅總眉頭越擰越緊,李秘書擔憂問:“傅總,您怎麽了?”

傅沉故眉心微跳:“調頭。”

李秘書一愣:“傅總您的意思是?”

“回劇場。”傅沉故言簡意賅吩咐說。

“啪——”

戲簾子被一只修長如勁竹的手掀開,鑼鼓聲聲響起,水袖起落。

江樓一襲素白,腰束白玉,一星半點的淺紅色海棠繡在袖口,素雅又沉靜,和平日的艷麗大相徑庭。

但即使是天然未雕飾的裝扮,站在那,就是一身清傲骨,高雅貴氣。

台下第一次聽戲的會長首領們看呆了眼。

江老板薄唇輕啟,一曲清透的《牡丹亭》娓娓道來,他獨自站在戲樓中央,所有人的目光和燈光聚焦於他,但他的目光卻下意識一寸一寸搜尋,搜尋那張熟悉的面孔。上次那人因為克制不住想念,偷偷來看他。而這次——

然而戲台下,卻是一張張陌生又癡迷的臉。

“江老板的戲,果然啊!帶著華國的風韻!”

“不枉此行哈哈!”

紙扇開合,梨花仍在,台上人唱著陳曲,但聽曲的人也許再也來不了。

“砰砰砰——”

戲園內風雅幽靜,而戲樓外槍聲四起,火光四濺,整個城南風雨飄搖。

江樓將喜怒哀樂藏在了濃墨重彩的妝容裏,隨著曲調上揚,勾唇一笑。

台下人皆是一窒。

下一秒,原本悠長的調子鏘鏘轉急,唱詞從思情的《牡丹亭》赫然變成霸氣的《定軍山》,唱的是家國興亡。

園子外烽火燃遍城門,獵獵的火光將整個園子罩得如鐵通紅,江樓一襲素色白衣被火光映照成了絕艷的紅色,殺氣淩烈卻又是絕美。

下台的軍官滿臉驚艷,但這詞越聽越不對,越聽越荒謬。

“大膽——”

副導和葉導牢牢盯著鏡頭,一遍又一遍擦拭著額頭的汗珠。謝明舟的戲園外燃燒著灼熱的火光,連他們穿個單衣都熱得快中暑,而謝明舟卻穿著裏外三層的戲服,他們隨時都在等謝明舟喊停。

卻始終未聽到。謝明舟一身脊骨挺得筆直,沉穩優雅,一身盡顯梨園之主的霸氣。

謝明舟目光空前堅定,映照著火光,但呼吸卻漸漸急促起來,額角沁出汗。

背後的火勢越來越大,紅衣幾乎和大火燃燒成一個顏色。

大量濃煙入喉,謝明舟撐著嗓子,唱到最後一句——

“卡!!一次過了!!”

葉導大喊一聲,“大家都辛苦了,都快回來吧,趕緊喝點水降降熱。”

“謝哥快回來,下面就是戲樓爆破——”

“謝哥謝哥??快回來歇會!”

“謝哥你沒事吧?”

厚重的戲服穿在身上,背脊一片熱汗,吸入的一氧化碳讓他輕微耳鳴,呼吸越來越沉。

“砰——!!”

戲樓炸裂的一瞬間,傅沉故剛好踏進片場,腦子嗡嗡作響,心臟拉滿了弓弦,厲聲喊那道名字,聲音卻被卡在喉嚨。

他看見火光中一個白色人影向他一步一步走來,脖子間還戴著他送的玉佩,渾身映照著明滅的火色,妖冶又決絕。

背後殘垣火光,滿目瘡痍。

那天,全城聽見了一聲尖銳的爆炸聲,挺立了近百年的望江樓轟然倒塌,二十位敵方商會和元老級別的首領,和望江樓的所有人,一同埋於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