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葉榮頓了下,最後兩位主角離別的時候,會有一場床戲升華感情,雖然床戲是文藝片展現感情的重要手法,但傅總人第一次下海,怎麽可能演這樣的鏡頭。

“問問傅總的意見吧。”他望了眼謝明舟,“明舟,你有什麽想法?”

謝明舟懶懶靠在墻邊,笑道:“聽傅總安排。”

編劇小聲說:“葉導,這裏已經和傅總提過了。”

“哦?他怎麽說?”葉導問。

“他說……聽謝先生的意見。”編劇遲疑說。

葉導愣了下,疑惑看向謝明舟。

球又踢了回來,謝明舟挑了下眉。

“既然這樣,那就先留著。”傅沉故都不虛,他怕什麽。

傅沉故白天很忙,只能抽晚上的空來劇組拍攝。

他走進門,謝明舟正在看台邊坐著,單手托著手拿劇本,襯衣袖挽至手肘,腕骨清瘦凸出,眉眼專注。

不像平日懶懶的調調,謝明舟工作起來的沉穩勁,他可是見識過。

“傅總您來了。”副導恭敬說道,他其實心裏也沒底,要卡傅總的戲,他著實……沒那個膽子。

謝明舟聞聲擡頭,望著傅沉故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夜色氤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傅沉故,竟然真的答應他來客串。

謝明舟:“傅總,劇本看了嗎?”

第一幕,他飾演的江樓和軍督長裴宴的初遇。

“看了。”傅沉故坐到謝明舟身側,他的鏡頭只有一幕,甚至都沒有台詞,緊緊是坐在閣樓上和戲中的江樓遙遙相望。

隱晦又繾綣的拍攝手法。

“劇本裏的要求是。”謝明舟側目,“目光裏,要有愛意。”

這一幕初見,其實也不算初見。江老板經營戲樓多年,背地裏經常捐贈物資給商會和百姓,而裴宴在押送物資的時候,整齊的隊伍裏,時常會見到那道清瘦的人影。

兩人經常打照面,卻一直不知姓名。

“傅總需要我教你嗎?”謝明舟望著他,“比如,怎麽去演一段隱忍的愛情。”

一段,只有三個鏡頭的愛情。

傅沉故薄唇輕抿。

“眼神很重要。”謝明舟好看的眼睛含著笑意,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傅總,你愛過人嗎?”

拍攝現場的哄鬧聲仿佛遠去,兩人並肩坐在看台上旁若無人一般。燈光很暗,座位逼仄,傅沉故目光裏只有那張開合的薄唇,聲音帶著蠱惑,問他有沒有愛過人。

他剛想動唇,卻被謝明舟笑著打斷,想聽他的答案又仿佛不想聽,湊近他似笑非笑:“傅總,不管你以前有沒有愛過人,現在起,你都要假裝,我是你的愛人。”

聽來在正常不過的演員間對戲的話,在傅沉故聽來卻變了味道。

他滾了滾喉結,輕輕眯眼:“好。”

葉榮在樓下剛想叫兩人下來,擡頭瞥見樓頂靠坐的兩人,謝明舟撐頭望著一旁正襟危坐的傅總,傅總回視,兩人姿勢極為放松,又……極為相稱。

作為藝術片導演,他天生就會捕捉美感,這樣朦朧又曖昧的情景,他不忍心破壞,甚至不自覺想拍攝下來。

邊想,他也這麽做了。

這也是他近乎失智地想找老傅和謝明舟搭戲的原因。明明兩人都是從骨子裏散發的矜貴和從容,但他總在兩人的眼睛裏,看到一顆深埋的火種,被兩人不動聲色禁錮在眼底,一觸即燃。

二十分鐘後,片場的群演坐在滿了一樓的賓客廳,而傅沉故則高坐在二樓安靜的貴賓席,喝了口茶,垂眸向戲台看去。

“都準備好了!”葉榮擡頭望了眼傅總,畢竟是傅沉故的第一場戲,他其實也沒底,沒想好怎麽卡傅爸爸的戲,“開始!”

“啪——”燈光閃動,攝影機猝然對準了熱鬧的大堂。

琉璃水晶燈不停變幻,戲台正中央掛著一幅傳世名畫,煙雨樓閣,牡丹覆雪,古色古香的戲園子裏坐滿了來聽戲的賓客。

今晚是望江樓主的戲,望江樓的樓主可是城裏的名旦,戲美,人美,一周只唱一次,男男女女都慕名而來。

戲台上燈光漸漸亮起,婉轉的曲調吹響,台下的賓客們立刻熱烈鼓掌,瘋了似的喊著江樓的名字。

下一刻,隨著《牡丹亭》的調子由緩轉急,清傲絕色的人影走上了舞台。

一身紅衣,花影重重,比身後的牡丹還貴氣。

紙扇開合,薄唇輕啟,唱的是遊園驚夢,高堂之上將思春纏綿的詞調唱得風雅。

台下人一時看癡了眼。

江樓眼波流轉,勾人的桃花眼淡淡掃過全場,卻猛然撞上了一道極黑極沉的眸子。

二樓的貴賓台,裊裊升起的茶煙裏,男人半張臉隱在陰影中,隱約可見冷峻神秘的臉龐。

男人手指極長,戴著黑手套一圈一圈摩挲手裏的茶具,袖口處冰冷的獅子圖標透著尊貴,冷淡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鎖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