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寂靜的深夜裏,麻葉童子被一陣奇怪的動靜吵醒,是從隔壁五條清的房間傳來的。

他揉著眼睛,拉開隔壁的房門。

“清,你在做什……麽……?”

聲音戛然而止,昏暗的光線下,幾個手持利刃的武士將五條清團團圍住,不停攻擊著,房間裏的擺設散落一地,榻榻米上被劃出好幾道口子,潔白的裏衣染上鮮血,聽到聲音,五條清回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小家夥,瞳孔微縮,大聲喊著:“快回去!”

麻葉童子愣在原地,看著房間內一片狼藉,一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突然,他看到五條清踢開身旁的武士,朝著自己飛奔過來。

閃著寒光的刀刃高高舉起,轉而落下,唰地一聲,布帛被劃破,皮肉綻開。

“唔——!”

一聲悶哼,他被緊緊抱在懷裏,那人身上帶著的酒香氣逐漸被血腥味代替,環繞在鼻尖,令人反胃作嘔。

滿目皆是紅色,他看見鮮血噴灑而出,落在榻榻米上,發出滴答地水聲。

“……清..?”

麻葉童子呢喃喚著對方的名字,緊接著,帶著些許顫抖的手將他的頭按住,扣在體溫較低的胸膛上,用自己的身體將他牢牢護住。

視線變得漆黑,耳側傳來越發粗重緩慢的呼吸聲,心臟的跳動似乎越來越低。

他聽見那人比平時還要綿長的語調,用著無奈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說:“……怎麽……不聽……呢……”

“別怕……沒事的……”

耳側的呼吸聲漸漸弱了下去,將他禁錮在懷裏的雙手卻越發用力,讓人動彈不得。

一瞬間,麻葉童子眼前一陣恍惚,似乎出現了一個帶著柔軟笑容的女人。她有著一頭漂亮烏黑的頭發,用因為勞作變得粗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在微弱的燭光中將他抱在懷裏,柔聲說著要保護他的話。

“清!你們沒事吧!”聽到動靜匆忙趕來的源博雅擋住武士揮下的利刃,刀刃摩擦的聲響在深夜裏尤為刺耳。

仿佛是因為源博雅的出現放心了,麻葉童子明顯感覺擁著他的那雙手慢慢失了力道,身上那人的身體開始往旁邊傾斜,倒在了榻榻米上,雙目緊閉。

即使就著不太明亮的光線,也能看到對方比平時更加蒼白的臉色,身後一道巨大地傷口還在往外溢出鮮血,背部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濕,染得通紅,鮮血在身下的榻榻米上逐漸向外蔓延。

麻葉童子瞳孔猛然收縮。

“清!!”

……

天空中鳥雀飛過,樹鶯落在枝椏上,梳理著羽毛,平安京正是夏日,庭院中卯花盛開,小小的白色花瓣將院落裝點。

安倍晴明端著托盤行走在長廊上,院中池塘被陽光照射,波光粼粼,晃人眼睛。

他來到五條清的房間前,掀起垂簾,走了進去。

鋪墊上趴著一個修長的人影,從耳側垂落的發絲半遮半掩,雙目緊閉,眉頭皺起,睡得不□□穩。眼簾上一顆淺色的痣好似盛開的花朵點綴在那張蒼白如紙又綺麗異常的臉上,勾著人想要去觸碰真偽。

安倍晴明走到鋪墊前坐下,將托盤輕輕放置。

這人平時就一副久病孱弱的樣子,如今受了重傷,臉上找不到一絲血色,顯得越發柔弱,讓人心生憐惜。

盡管他心裏清楚,對方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麽柔弱,那份舍己救人的英勇令人為之側目,但心底還是多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就好像稍不注意,這人就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出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事情一樣。

那日他和五條悟因為意外到手的四魂之玉匆忙離開高沢山,還沒弄清楚那個奇怪的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回到丹波就看到奄奄一息的五條清。

安倍晴明目光凝視著陷入沉睡中的青年,又或者可以稱之為少年的人。

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愈發濃厚。

那幾個重傷對方的武士正是當日在街上找茬的那幾個,不知怎麽從城主府中逃出去的,摸到那個地方潛伏起來,對破壞了他們行動的五條清展開報復。

因為五條悟急著要去拿四魂之玉,他還沒問出那些人是受了誰的雇傭,就被拉著一起前往飛驒國。宿儺實力深不可測,不好帶著那麽多人一起,他就讓其他人呆在那所宅子裏,在丹波等他們回來。

沒想到留下禍端。

聽博雅說,要不是他身上剛好帶著家族給他用來保命的藥,五條清甚至等不到他們回去就已經……

傷口橫跨整個背部,身上其他地方林林總總也受了不少刀傷,博雅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對方將那個孩子牢牢護在懷裏,背對著手持刀刃的武士們。

安倍晴明無聲嘆了口氣,這讓他不禁想起兩人初見時的場景。

也是這樣,為了救人差點落入妖怪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