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手,廢了

中心醫院的手外科主任面斟酌許久,委婉地向面沉如水的宗應致了歉。

宗應雙拳緊握,沉默不語,過了很久,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陳主任,你再想想辦法,他是個設計師!他的手很重要!”

“他才25歲,他的手不能廢!”

陳主任已經知道了杭景的身份,他也覺得惋惜。

方才在手術室裏,病人看著自己的手腕,當時那個毫無生氣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一般,在場的醫生護士心裏都是說不出的滋味。

但有些事,縱然再遺憾,終非人力能挽回。

“宗先生,玻璃碎片插入手腕,割斷了杭先生的靜脈和三根肌腱神經。”

陳主任將手術記錄和各種檢查報告一一攤開在桌上,“這樣的傷勢,幸虧送醫及時,沒有危及到生命已是萬幸。”

宗應盯著桌上的診斷報告,一張一張看得格外仔細,每個字他都認識,但一句話都看不懂。

他只知道,杭景的手,廢了。

“今後,他……能恢復到什麽程度?”

宗應還是懷抱著期望,杭景自從三年前回國後,就已經很少設計作品了。

但他知道,家裏有兩間房被杭景專門打通了,做了工作室。

他聽李叔說過,杭景不讓任何人進他的工作室,每次一個人一待就是一整天,出來的時候心情都會很好。

杭景是真的很喜歡設計,也是個非常有才華的珠寶設計師。

這一點,宗應是認可的。

所以,他沒辦法想象,杭景一旦得知他的手從此廢了,會如何。

不管杭景做錯了多少事,也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

“根據目前全世界最好的醫療水平,不管是多難聘請的專家,無論要花多少錢,這些都不去考慮,盡一切所能──他……還能從事設計工作嗎?”

陳主任看著宗應,面對對方充滿希冀的眼神,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能做的,就是將斷了的靜脈接上,肌腱神經也重新接連。”

“當然,經過一段時間的復健,杭先生的日常生活是不會受到太大影響的,但是恐怕不能再拎重物,也做不了太復雜的手指動作。”

“據我所知,珠寶設計,在繪畫要求上,對手指的靈活度要求是相當高的,不光是杭先生的手指在繪畫過程中達不到所需要的精細程度,只是長時間的手執畫筆,就已經超出了手腕的承受範圍。”

就在宗應和陳主任溝通的時候,杭景就站在辦公室門口。

隔著一扇門,將他們的對話從頭到尾聽了個全。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被紗布層層包裹著的手腕,麻藥的效用已經開始退了,他稍微動一下右手,就牽動整條胳膊又酸又麻又疼。

他光是想動一下食指尖,就出了一臉的冷汗。

他的手,廢了。

杭景面無表情地想。

宗應還在屋內和醫生爭論,似乎比他還要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換任何一個外人看來,恐怕都會覺得宗應在乎他在乎得不得了。

仿佛在這一刻,他真的就像外界以為的那樣,是一對感情深厚的恩愛夫夫,他的丈夫,因為他的受傷,痛苦地不願接受現實。

要是現場有記者,倒是可以寫下一篇感人肺腑的報道,博個頭版頭條。

可是,何必呢?

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杭景覺得有些諷刺,宗應真的太討厭了,明明讓他那麽難受,為什麽不幹脆做絕一點,讓他徹底死心呢?

將一個人逼入絕境,再遙遙地掛上一盞燈,只能看著,懷抱著可以走入光明的希冀,卻無論怎麽努力,始終深陷黑暗之中,太殘忍了。

辦公室的門被宗應氣狠狠地一把拉開,隨即他看到了站在門邊的杭景,愣住了。

“小景……你怎麽在這裏?”

宗應有些慌神,他下意識地拉上了辦公室的門,好像這樣就能將陳主任的診斷隔絕在杭景面前。

“你都聽到了?”

杭景靠墻站著,沒有說話。

他越沉默,宗應心裏越是七上八下地不安。

“你別聽醫生放屁,這裏的醫療水平不夠,我送你去國外治療,沒事的。”

“小景,不怕,你的手會治好的。”

杭景眼瞼顫了顫,聞言扭過頭看了一眼宗應,那目光又深邃又克制,好像藏了很多話,偏偏一個字都沒說。

宗應看到杭景轉身就往醫院的露台走,怕他一時想不開,快步跟了上去。

一大早,醫院VIP病區的露台上空蕩蕩的,醫患家屬一個人都沒有。

杭景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露台風大,吹亂了他的頭發。

宗應知道杭景這會兒心裏不好受,難得沒有對他惡言相向,只是在他身邊坐下,時刻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神情戒備的樣子,好像杭景隨時會從3樓的露台縱身躍下,摔死在2樓面積更大的一片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