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塗藥

謝問寒黑沉沉的眼底,平日的冷冽消融不見,有著一點催促般的惶急,和他先前冷淡矜持的形象有些不搭。

前座到後排的位置不算狹窄,但謝問寒身量高,腿長手長,翻過來後空間頓時顯得促狹低窄許多,根本伸展不開手腳。他半蹲在薛慈眼前,捱得很近,吐息似乎都要落在薛慈的膝蓋上。

當然不至於是受傷這麽嚴重。

薛慈剛準備回答“沒事”,便撞進謝問寒的眼底,無比專注認真地凝望著他。

——他一幅不問清不罷休的模樣。

黑沉卷翹的羽睫微顫了顫。薛慈大概停頓幾秒,鬼使神差地解釋了一遍。

不過是後台出的意外,有倒塌迸濺的零件砸到了他背上。

零件體量的確很小,薛慈當時也只是疼了一下,便沒怎麽在意。

但等到演出開始,被砸到的位置才遲鈍地開始回饋給不重視它的主人以痛覺來。不似被利器劃開皮膚的直接刺激,而是緩慢返上來的鈍痛。薛慈不便靠在任何地方,以免讓那刺激更覺鮮明。

“不算受傷。”薛慈說,“只是有點疼。”

薛慈解釋完畢,微妙察覺到眼前的年輕人……

似乎更生氣了。

謝問寒說,“你應該有固定聘用的私人醫生吧?”

“叫他過來。”謝問寒心平氣和地商量,“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喊我熟識的醫生過來診斷。”

兩人間大概沉默對峙了幾秒。在麻煩別人和麻煩自家醫生之間,還是薛慈先打了電話,通知完家庭醫生臨時加班,然後目光重新放在謝問寒身上,似乎對他的印象有些改變。

薛慈遲疑地道:“……那麽,晚安?”

方才的些微生氣似乎只是錯覺,謝問寒又變成禮貌知分寸的模樣。他微微點頭詢問:“醫生過來還要一些時間——你介意我看一下傷口,然後幫你上一點藥嗎?”

謝問寒率先打開了車艙內的某處儲物設備,薛慈有點意外地看到了很多常用的求生工具,這輛車似乎被幅度不小地改裝過,擁有許多便捷功能。

而放在儲物設備最內層的就是一劑外傷藥膏和幹凈收納的棉簽。謝問寒把藥膏遞過來,示意薛慈檢查其中絕無手腳,然後目光落在薛慈身上,有些許征求意味。

被砸傷的地方在背脊處蝴蝶骨往下,雖然有些不便夠到,但只要回去對著落地鏡,上藥似乎也不是難事。

本可以拒絕的薛慈在碰到藥膏的時候,注意到被捏得有些溫熱的邊角,微微頓了一下。

謝問寒靠得似乎太近了,眼底的意味也太鮮明,像是被拒絕後就會露出極為失落的神色。面對這個曾經在自己面前意外展現過最狼狽脆弱的一面的少年,薛慈似乎總有些多余的耐心和柔軟,像對待當年那個少年一樣沒有變化。

黑沉的睫垂落下去。

“好的。”薛慈說,“謝謝你。”

在說出口的瞬間,薛慈有些遲疑。他想重新改口,以便不增加更多的麻煩。但這時候謝問寒的眼似乎都亮起來,唇邊不經意地透出點溫柔意味,似乎薛慈能接受他的幫助,對他而言是什麽天大的好事一般。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問寒說。

他相當有動力的在那瞬間回到駕駛台,又升起一層暗色的車窗,隔絕了全部視線的可能,車門鎖死,背後的兩排座椅被操作著平躺下去,形成一個足夠的空間來。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恐怕在瞬間就會疑心他們是要做什麽壞事。

車內燈打開,落下一層雪亮的光。車內一切也變得清晰可見起來,包括薛慈長而細密的眼睫,微抿起的殷紅的唇,還有撐在座椅上,蒼白清臒手腕上略微明顯的青色筋脈。

空調溫度被打高了一點。謝問寒的目光重新落在薛慈身上,有些遲疑地不知道該怎麽催促。

薛慈沒有動,略微考慮後輕聲提議:“要不要去我家?”

……那樣好像顯得更怪異了。

所以薛慈在下一瞬間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還是在車上就好了。”

謝問寒當然也不會提出去薛慈家中的要求,對他而言,進入薛慈的私密領地是相當親密的事,他從善如流地點頭:“好。”

薛慈背過了身去,開始解開襯衫。

謝問寒可以拿靈魂起誓,他雖心懷愛慕,但提出上藥的請求時卻沒有任何旖旎繾綣的心思念頭,也不至於思想齷齪到這種地步。

但他還是在看到薛慈站起身解開襯衫,微微掀開下面衣角,露出一截細瘦腰身和雪白皮膚時,喉嚨非常不適宜地滾動了一下。

薛慈的腰際形成一個非常漂亮好看的弧度,整個人都似冰雪堆成,謝問寒只在看了兩眼後,便很倉皇地閉上眼。並在不斷上躥的熱度中開始認真反省自己算不算是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