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 派系之爭

能接筆的人其實不少。

在場的每一位專家,都是古書畫修復的大師,他們自身的書畫造詣也十分深厚,讓他們中的某一個人來接筆,其實都還說得過去。

可說到底,《千裏江山圖》的分量擺在那兒,誰也不敢輕易接手。

更何況,專家們都已經垂垂老矣,能不能有這個精力和體力來完成這項高強度的接筆工作,還真是個問題。

找一個古畫臨摹高手來接筆?

這就更是玩笑話了。

一大群文博界的泰山北鬥都怯了場,這臨摹高手哪來的自信敢接手?

現場一時間沉寂了下來。

誰都沒有說話,安靜得可怕。

“接筆的問題,已經是修復後期的事情了,這個問題咱們可以先略過不談。”

一個長得瘦巴巴,左臉頰上長了個大黑痣的老頭打破了沉默,他說道,“等到了最後,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接筆人選,哪怕只全色不接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國外一直以來不都沒有接筆嘛!”

向南側頭看了一眼,這黑痣老頭他認識,名叫郭松舟,是來自燕趙博物院的古書畫修復大師。

他說的這個觀點,實際上也是國內外古書畫修復中的一個爭議點。

國外的修復協會最常講的就是真實性、歷史性和還原性。

他們認為,再怎麽厲害的臨摹高手都不是藝術家本人,不能代表藝術家本人連接畫意。因此,只需將僅存的畫意好好保存,再用折中的方法全色到一個不幹擾觀者看畫的程度就足夠了。

“哼!西方人不贊成補筆,認為要留著不動,對他們是很方便,其實是水平不行,技術不夠。”

長安博物館的陳老脾氣火暴,他輕哼了一聲,“古書畫修復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全色接筆這種技術一直是有的,這是中國人的傳統!不能丟的!”

“這個暫且不提,都爭議很多年了,我們兩個老頭子也爭不出什麽結果來。”

郭老雖然長得有些兇,但脾氣卻是出奇的好,被陳老嗆了一句,也不生氣,他笑呵呵地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個接筆人選的問題,可以先放一放,倒是這畫的畫芯損傷嚴重,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小眼,我個人覺得用‘整補’的方式會比較合適一點。”

“哦?是嗎?”

那位之前開過口的老太太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看著郭老說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修補用的漿糊用面漿不錯,而且還得往裏面加點明礬防蟲防蛀。”

這老太太名叫楚天遙,是來自湘楚博物館的專家,也是此次前來京城的專家中唯一的女性。

楚老滿頭蓬松的銀色齊耳短發,看上去和藹可親,說的話卻是有點咄咄逼人。

“呵呵,北方那個,好像蟲不多,再說了,現在的博物館早就配備了紫外線殺蟲設備了。”

郭老聞言,幹笑幾聲,聲音都低了許多,好像有些底氣不足似的。

楚老二話不說,伸手從旁邊的一張長案上拿過一張還沒有修復的古字畫,指著上面的黃斑,氣哼哼地說道:“沒蟲?那這是什麽?”

郭老頓時啞口無言,心裏面在瘋狂吐槽!

這故宮博物院也太不靠譜了,一群專家都在這兒呢,你放一張沒修復的古畫在這兒是幾個意思?

是不是算準了有這一出,故意打我老臉呢?

郭老閉了嘴,卻轉過頭看向賈昌道。

那眼神仿佛能殺人似的,把個賈昌道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連忙開口解圍:“故宮博物院這邊,庫房裏條件還不夠,藏品又多,蟲害還是有的,不過像《千裏江山圖》這些已經整理出來修復好的文物,一般都會有較為妥善的保存方案。”

說完這話,他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感覺心好累。

一大群專家,不是說好了來討論《千裏江山圖》的修復方案的麽?

怎麽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一見面就互相懟起來了?

郭老和楚老的這一番對話,火藥味兒十足,一旁的向南話是聽懂了,可裏面的打的機鋒卻是一腦袋漿糊。

“小子,不懂了吧?”

他邊上的劉老一臉得意,笑呵呵地說道,“老頭子我今天心情好,就跟你說道說道。你先告訴我,聽過南派、北派嗎?”

南派北派?哪來的說法?

向南一臉懵,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唉!這個小孫,太不靠譜了,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你!”

劉老搖了搖頭,失笑道,“我都忘了,可能他自己都不怎麽清楚。

在古書畫修復行業中,南派指的是以‘蘇裱’為代表的南方流派,北派則是以‘京裱’為典型的北方流派。

這兩大流派一南一北遙相呼應,成為當今華夏書畫裝裱修復技藝中最有主導性的兩大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