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為父今日尋你有三件事要商議, 此乃其一,這第二件事嘛——”

方梁之見方修遠這日心情松動,不由見菜下碟, 興致大動, 滔滔不絕了起來。

說到這裏, 方梁之原本準備落子的動作忽然嗖地一停,他捏著棋子似乎有些舉棋不定, 左右盤旋了一陣後, 幹脆握在了手心裏, 沒有急於落下, 而是踟躕一陣, 這才看著方修遠緩緩道:“去年年底回京後,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在陛下跟前當眾點了你的名, 似乎對你頗為贊譽。”

邊說著, 方梁之邊收回了目光, 緊緊盯著棋盤, 又道:“自那次後,無論是刑部還是大理寺, 對京兆府都熱情客氣了不少, 無論是移交的案件時還是需要提審的犯人罪人都通融了許多,前些日子,殿下跟前得力的那位, 便是侯府那位轅文家的大公子來京兆府辦差,還特意留下吃了茶。”

說到這裏,方梁之仿佛意有所指,看向方修遠,道:“對於此事, 遠兒有何看法?”

方梁之之意,似乎太子對他有拉攏之意。

方修遠聽方梁之徐徐道來,臉上未見一絲波動,仿佛早有預料,良久,他只手執一枚白子,捏在指腹間,輕輕摩挲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道:“太子……是名賢君。”

方修遠語氣雖平,話語卻是一鳴驚人。

說罷,他緩緩擡眼,看向方梁之道:“他性情寬厚,清明於世,高瞻遠矚,又虛心納諫,體恤百姓,將來會是個好皇帝。”

尤其,從此事江南鬧災一事,仿佛更能得以窺探。

方修遠明顯對太子殿下的評價甚高。

方梁之聞言,雙目一定,只徐徐開口道:“那——”

只是,話音才剛一起,便見方修遠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道:“倘若太子殿下早投生二十年,定當取得有效功績,也能為後代打下紮實雄厚的基業,如今的大俞也不會落得一個四面楚歌之境,倘若殿下晚投生二十年,也定會行寬厚之政,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只如今——”

方修遠說著,忽而輕擡眼眸,將視線緩緩移到了窗口,定定的看著窗外,遙看許久,這才淡淡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俞盤踞數百年,看著一片繁榮,實則猶如沙漠中的城墻,早已如履薄冰,內裏皆空了。”說到這裏,方修遠輕嘆了一口氣,看向方梁之道:“倘若身縫亂世,論君主,論臣民,論天下,一切皆未可知。”

說罷,方修遠忽然放下白子,從對面方梁之的棋盒裏取出了一枚黑子,代替方梁之落下了那一步舉棋不定的棋。

方修遠收回長臂之後,方梁之往棋盤上一看,只見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另外一處空曠之所,它並沒有糾纏在驚濤駭浪、霧裏看花、錯落不堪的死局中,而是另辟蹊徑,重新開辟了一條新的路子。

這似乎是最安全,最安身立命的一條路,也似乎才是一條希望之所。

無論於方家,還是於這天下。

方梁之盯著那枚黑子定定的看了許久,卻見此時方修遠已經將手中的白子重新放回了棋盒裏了,方梁之見狀,沉思了片刻,良久,也苦笑著將手中的黑子跟著放回了棋盒。

這一局下完了,卻也是下一局的開始。

雙方都心領神會的停了下來。

方梁之盯著棋盤看了又看,喟嘆一聲,終於從錯綜復雜的局面中緩過神來,吃端著銘碗輕啜一口茶,終於結束了這個話題,片刻後,只收起了心中的復雜情緒,轉憂為安,繼續著下一個話題,道:“這最後一件事,為父之所以急著催促你們兄妹二人回來,實則是為了,是為了——”

方梁之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兒子知道,父親是為了我與姝兒的婚事。”

方修遠見方梁之羞於開口,只神色淡然的代替他開了口。

方梁之聞言,面上微囧,見方修遠神色緩和,並不抗拒,於是更加窘迫,卻終於將心一松,終於繼續開口道:“前些年為父一直忙於公務,又並不擅長此道,差點兒耽誤了你們的大事,這些年苦了你們兄妹倆了。”

說著,方梁之有些歉意,只擡眼看向方修遠,難得鄭重其事,道:“還是你姨娘孟氏這兩年見天在為父耳邊提起,她是個好的,心裏一直惦記著你們,卻因身份使然,不敢也不擅安置,若是你娘還在世就好了。”

方梁之嘆了一口氣,說到這裏,只有些掛念起了亡妻來,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收起臉上的落寞,繼續沖方修遠道:“不過,你放心,有為父在也是一樣的,為父打從從明日起,便一家一家的親自替你們兄妹倆去相看,或是但凡你們中意了哪家姑娘哪家郎君,為父便舍了這張老臉,親自去給你們提親便是。”

說著,說著,方梁之似乎有些激動,激動得臉紅脖子粗了,說著說著,他神色忽然一頓,不知想起了什麽,又道:“當初其實是想等著你一舉高中後,在商議親事來著,可如今眼看著馬上便要及冠了,哦,對了,聽孟氏說,打從去年年底開始,便陸陸續續有人上門提及過,約莫有人上門提親,也有人打探過你們兄妹二人的一些生辰八字,只那個時候,南邊北邊的事宜都還未完全落定,整個京城還人心惶惶,衙門裏頭日日忙得兩腳不沾地,那幾個月為父都宿在了衙門裏頭,倒是一時忽略了此事,好似聽說……是郡主府還是郡王府差人來了,對方含含糊糊,你姨娘也弄不太清,改日為父再去親自探究一番。”